梧州水文化及其涉水詞語

古 鏡

每當梧州人提起自己居住的這座城市時，常會說是“地處三江（潯江、桂江、西江）水口”，并譽之為“水都”。而文化學者評述梧州時，從理論和實證方面都認為這座城市是“因水而興”，并指出水是梧州的靈魂，“水文化”又是梧州歷史文化核心價值之所在，戲言梧州為“水做的城市”。

上世紀40年代桂江上的船

梧州“水文化”的形成，歷史十分久遠，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的虞舜時代。舜帝南巡，崩于“蒼梧之野”，即蒼梧原野（大地），對此司馬遷本就說得明明白白。從《漢書》的注釋到地方志書《府志》《縣志》，均記述舜帝曾到達過今蒼梧縣的東安一帶。據清同治版《蒼梧縣志》載，舜帝到達蒼梧古城時，曾登南薰門城樓鼓琴唱《南風歌》：“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此外，專家學者們的研究表明，舜帝南巡駕崩之地應是湖南、廣東、廣西三省區交界的某處；還有研究者指出，舜帝足跡遍及包括西江在內的整個珠江流域，故奉之為珠江人文的始祖。凡此種種，無不說明舜帝從中原車馬勞頓，轉入湘漓，踏水西來，第一次叩開了古蒼梧的大門，帶來了先進的中原文化，使之與當地的古越文化相結合，衍生出獨具嶺南特色的“水文化”?？梢哉f，梧州的水文化，肇始于舜帝，并且是南北文化融合的產物。

梧州水文化，不是一個抽象的空泛概念，而是具有豐富而深刻的內涵。它是由與水密切相關的商業文化、騎樓文化、龍母文化、疍家文化作為支撐的。它們都是梧州“水文化”的派生文化，如果說，“水文化”是梧州文化的外化表現的話，那么上述三種文化則是內化的實質。

商業文化，自舜帝提出“阜吾民之財”的愿景開始。梧州的故地古蒼梧借重水路之便，商業逐漸發展，成為南方久負盛名的重鎮。從漢代蒼梧立郡并設廣信縣（治所設在今梧州市）以后，梧州日趨繁榮，人煙輻輳，店肆林立。盡管自身物產有限，但“出處不如聚處”，處在水路樞紐要沖的梧州，卻能聚八方之貨，納萬戶之財，以致時人有“蒼梧自古富甲一方”的美譽。到近現代，梧州商業發展到各業興旺、市場有序、隨行就市的地步。米市銷售周邊地區出產的稻米、糯米等農作物；農貿市場擺賣販自農村的農副產品；竹器加工店鋪專門生產銷售竹制床、椅、凳等；平碼行、水面行集中于九坊路、長沙路一帶，分別代理潯江、桂江和西江沿岸城鎮商戶的經紀業務……加之大西南轉運或過境的貨物船只，上下河客貨運輸的輪船、拖駁穿梭靠泊，水陸一片繁忙。這水運景象，透發著濃濃的商業文化氣息，體現出“水文化”的巨大功能。

與商業文化息息相關而又緊密相聯的，是騎樓文化。騎樓文化是自1924年梧州拆城墻、筑馬路，并在街道兩邊興建騎樓建筑之后逐步形成的。直至上世紀40年代，梧州河東有騎樓街道19條，總長約4.2公里，最長連續路段達2400米，總面積約21.47公頃，擁有1949年之前建造的騎樓建筑400余棟。騎樓建筑中，大中路、大南路、小南路、五坊路、九坊路、大東（上、下）路、桂北路尤多。這些連片的騎樓路段和街區，形成了如今稱之為騎樓城的格局。百年騎樓，是中西合璧的商業載體，飲食、旅宿、五金、化工、百貨等商店遍布騎樓街區，連接著江邊碼頭。其人流物流，俱由舟載水運而來，正所謂“千古蒼梧山拱護，百年商埠水形成”。

龍母文化，是以梧州為中心的西江流域，上伸潯江，下延珠江所產生的圖騰信仰文化。龍母由人被神化為江河的保護神后，從行醫濟世到被推尊為越族酋首，并豢養龍兒興云布雨，母儀一方，利澤天下，實現百姓渴望風調雨順、五谷豐登、六畜興旺的美好愿景。龍母文化體現了中國古老傳統“上善若水”的民族精神，表現了水文化的本質特征。

至于疍家文化，一直在三江水上疍戶中流行。生活在梧州一帶的水上居民（疍戶），長年累月漂泊江河，與水打交道，從事捕魚、織網、運輸、挖沙、碎石、造艇等營生，形成了一系列與岸上居民大相徑庭的生活習俗、風情娛樂、婚姻禮儀，成為城市一道“靠水吃水，與水相依”的特殊風景線，反映出梧州“水文化”的無限風采。

開門見水，是梧州人習慣了的日常生活現象。盡管以前汛期會令梧州人受到洪水侵擾，但梧州人對水還是充滿了感情的，這方面全在日常生活用語中反映出來。梧州人日常使用的涉“水”詞匯大抵有下面幾種。

一種是實名，詞義是與水有著直接關系的。如水都、水門、水環、水腳（船錢）、水豆腐、水盆鴨（賣時泡在水盆中的光鴨）。

另一種是變義，詞義轉變成與水沒有絲毫關系的。如水斗（指沒有本事的蠢笨人）、吹水（吹?；蜷e聊）、落曬水（形貌改變或落魄）、豬起水（發病或發情）、豬下水（豬內臟）。

再一種是換稱，即換一種稱呼。如磅水（付錢）、水頭足（錢財充足，或玉器品相好）、火水油（煤油）、鏹水（硫酸）、水古充（質地低劣的白酒）。

最后一種是作為詞綴，置于詞尾，湊足音節，其義全在前詞。如威水（威風、有威勢和光彩）、壞水（使壞、有壞心腸和壞點子）、命水（命運）、色水（顏色）、醒水（醒悟）。

此外還有大批同類詞：天落水（天下雨）、帶水佬（領航員）、心水（喜歡、中意）、發大水（發洪水）、睇水（望風）、吊水（跟蹤、尾隨）、通水（通報內情）、放水（放棄原則，降低要求處事）、反水（反叛）、撒水飯（賄賂），等等。

涉“水”詞語，如同一面面小鏡子，折射出梧州地方的特色風貌，是梧州水文化歷史的見證和“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