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問號和驚嘆號的一生

契訶夫

童年

上帝賜給我們一個什么孩子，是兒子還是女兒？

很快就要受洗了吧？好大的男孩！可別讓他掉在地上，奶媽！

哎呀，哎呀！他摔跟頭了！！他已經(jīng)長出小牙了？他的淋巴腺腫了吧？把他手里的小貓拿過來，要不然它會抓傷他！你揪舅舅的小胡子！就這樣揪！別哭！妖精來了！他已經(jīng)會走路了！把他帶走，他太不客氣了！他在您那兒闖下了什么禍呀？！

可憐的禮服！哦，沒什么，我們來把它晾干就是！他把墨水瓶打翻了！睡吧，小胖子！他已經(jīng)會說話了！哎，他簡直是我們的心頭肉！來吧，你給我們講點(diǎn)什么！他差點(diǎn)讓街上的馬車軋死！把奶媽趕走！你別站在風(fēng)口上！您該害臊才是，打這么小的孩子下得了手嗎？別哭了！給他一塊蜜糖餅干吧！

少年

你走過來，我要揍你一頓！你這是在哪兒把鼻子弄破的？不要去打攪媽媽！你不小了！你現(xiàn)在不要上桌子，等一會兒再吃！把這課書念一念！不會念？那就站到墻角上去！

你的功課得了一分啊！不要把釘子放在口袋里！為什么你不聽媽的話？吃東西要有個樣子！別拿手指頭挖鼻子！是你打米佳的嗎？淘氣的家伙！你把《杰米揚(yáng)的湯》念給我聽！你說這個字的第一格復(fù)數(shù)是什么？這加起來一減就行了！從教室里滾出去！不許你吃飯！現(xiàn)在該睡覺了！已經(jīng)九點(diǎn)鐘了！客人一來，他就胡鬧！你胡說！把頭發(fā)梳好！下桌子去，不準(zhǔn)你再吃！快，把你的記分冊拿出來！你的鞋子又穿破了？！

這么大的孩子還哇哇地哭，也不害臊！你這是在哪兒把制服弄臟的？你們這些孩子，誰也供不起！你又得了一分？話說回來，要到什么時候我才能不揍你？要是你再抽煙，我就把你從家里轟出去！ Facilis這個字的最高級是什么？（關(guān)于拉丁語動詞的語法變化）Facilissimus？胡說！是誰把這酒喝掉的？孩子們，有人把一只猴子牽到院子里來了！您為什么把我的兒子一連留級兩年？

青年

你喝白酒還嫌太早！您講一講時代的連續(xù)性！太早了，太早了，年輕人！我在你們這種年紀(jì)，這樣的事還一點(diǎn)也不懂呢！你還不敢當(dāng)著你父親的面抽煙？哎，真丟臉啊！

尼諾琪卡問你好！我們拿朱理烏斯·愷撒來說吧！這兒是Utconsecu–tivum（莫斯科城郊的一個飯館）？啊，我的寶貝兒！躲開，少爺，要不然我就去……告訴你爸爸！得了，得了……調(diào)皮的家伙！了不得，我嘴上已經(jīng)長出唇髭來了！在哪兒？這是你畫出來的，不是長出來的！娜嘉的小下巴真好看！您現(xiàn)在讀幾年級？您會同意，爸爸，我不能沒有零用錢！娜達(dá)霞？我認(rèn)得她！我到她家里去過！原來是你嗎？哎，你啊，謙虛的人！讓我吸一支煙吧！啊，但愿你知道我多么愛她就好了！她簡直是天仙！我中學(xué)畢了業(yè)就跟她結(jié)婚！這跟您不相干，媽媽！我把我這首詩獻(xiàn)給您！不要抽煙！我喝了三杯就已經(jīng)醉了！再來一杯！再來一杯！好哇！難道你沒讀過包爾恩的作品？這不是余弦，而是正弦！切線在哪兒？宋卡的腳可不好看！可以吻你一下嗎？咱們喝點(diǎn)酒，怎么樣？好哇，我畢業(yè)了！記在我的賬上吧！你借給我二十五盧布！我要結(jié)婚了，爸爸！可是我答應(yīng)人家了！你昨天是在哪兒過夜的？

在二十歲和三十歲之間

您借給我一百盧布吧！你讀哪一系？我無所謂！上大學(xué)要用多少錢？便宜得很！到斯特烈爾那去，再回來！再來一杯！再來一杯！我欠您多少錢？明天您要來啊！今天劇院里上演什么戲？啊，要是您知道我多么愛您就好了！您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答應(yīng)？啊，我的美人兒！揪著他的脖子把他轟出去！茶房！您喝赫烈斯白葡萄酒嗎？瑪麗雅，給我把腌黃瓜的鹽湯拿來！主編在家嗎？我沒有才能？這就怪了！那我靠什么生活呢？您借給我五盧布！到沙龍去！諸位先生，天都亮了！我把她丟開了！您把禮服借給我！黃球打角！我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醉了！我要死了，大夫！你借給我一點(diǎn)錢看病吧！我差點(diǎn)死了！！我瘦了？到亞爾去，如何？犯不上您給我找個工作吧！勞駕！哎哎哎……您真是個懶漢！難道可以來得這么遲嗎？問題不在于錢！不，先生，就在于錢！我要開槍自殺了！完了！滾它的，都見鬼去吧！別了，卑鄙下流的生活！不過……不行！麗扎，是你嗎？

我算完了，媽媽！我已經(jīng)活到頭了！給我找個差事吧，舅舅！

Ma tante（法語“我的舅母”），馬車來了！ Merci ，mon oncle！（法語“謝謝，我的舅舅”）不是嗎，我變了，mon oncle！挨了一頓臭罵嗎？哈哈！請您寫這件公文！你要結(jié)婚了嗎？不行了！她呀，唉，嫁人了！大人！你介紹我跟你的外祖母認(rèn)識一下，謝爾日！您真漂亮呀，公爵夫人！您老了？得了吧！您要逼著我恭維您了！您給我在第二排留個座位！

在三十歲和五十歲之間

完蛋了！有空缺嗎？九張牌，缺王牌！七張紅桃！該您發(fā)牌了，好舅舅！您真可怕呀，大夫！我的肝臟肥大？胡說！這些大夫收的診費(fèi)可真多！可是她能帶來多少陪嫁錢呢？現(xiàn)在您不愛她，時間長了，您自會愛她！祝賀您的合法婚姻！我不能不打牌呀，我的心肝！是胃炎嗎？是兒子還是女兒？長得跟爸爸一模一樣呢！嘻嘻嘻……我不知道！我贏錢了，我的心肝！我又輸錢了，見鬼！是兒子還是女兒啊？長得跟爸爸……一模一樣！我對你保證我不認(rèn)識她！你別吃醋！我們走吧，方妮！要鐲子嗎？來一瓶香檳酒！祝您升官！ Merci！應(yīng)當(dāng)怎么辦才能瘦一點(diǎn)呢？我禿頂了？！別羅嗦了，丈母娘！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醉了，卡羅琳亨！讓我吻你一下，小日耳曼女人！那個壞蛋又來找我的妻子了！您有幾個孩子？幫幫這個可憐的人吧！您的女兒多么可愛呀！在報紙上，那些魔鬼，揭了我的底！！走，我要揍你，壞孩子！是你把我的假發(fā)揉亂的嗎？

老年

我們到礦泉地去療養(yǎng)？你嫁給他吧，我的女兒！

他愚蠢？得了吧！她跳舞不行，兩條腿倒?jié)M好看的！吻你一下要花……一百盧布？！哎，你呀，小鬼！嘻嘻嘻！你要吃松雞嗎，姑娘？你啊，兒子，有點(diǎn)……不講道德！您得意忘形了，年輕人！嘖！嘖！嘖！我喜歡音樂！來一瓶香……檳……酒！你在讀《小丑》？嘻嘻嘻！我給孫子孫女帶糖果來了！我的兒子挺好，不過想當(dāng)年，我比他還要好呢！你，那黃金的歲月啊，到哪兒去了？我就連在遺囑里也沒有忘記你，艾莫琪卡！你看我這個人多么好！爸爸，把表給我！得了水腫病？

真的嗎？祝他升天堂！他的家屬在哭嗎？她穿上了喪服可真好看！他已經(jīng)冒出難聞的氣味來了！祝你的靈魂安息，誠實(shí)的勞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