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之中見精義

摘要：“短篇小說是用最經濟的文學手段，描寫事實中最精彩的一段，或一方面，而能使人充分滿意的文章。”畢飛宇的《彩虹》便是如此，篇幅短小而意義深遠，于細微之中見精義。

關鍵詞：謀篇布局 張力藝術 情感內蘊

《彩虹》無論在藝術構思還是語言表達方面都很有特點，這主要得益于作者精巧獨特的謀篇布局、平靜敘事中的張力藝術和含蓄蘊藉的情感內蘊。

一、精巧獨特的謀篇布局

短篇小說是細致的藝術，輕盈、機巧、單純、集中，注重裁剪取舍和謀篇布局。本文采用第三人稱敘述，結構緊湊巧妙，情節進展自然有致。

小說以老兩口的打情罵俏開篇，奠定了溫情質樸的情感基調。老鐵和虞積藻都是退休的大學老師，他們教子有方，三個孩子個個有出息，“該成龍的順順當當地成了龍，該成鳳的順順當當地成了鳳，全飛了。”閑下來之后，老兩口打算在“地球上走走”，妻子卻不小心摔了腿，再也站不起來了。因為上下樓不方便，他們搬到了二十九樓的新房，這里電梯直上直下和一樓一樣方便。然而他們卻失去了對外面世界的興致，一天到晚都悶在房子里。后來老鐵站在陽臺上無意間發現了隔壁舔玻璃的小男孩。這是個聰明又惹人愛的小家伙，小小年紀就被忙于掙錢的父母丟在家里。直到“肥皂泡”事件發生后，老人和孩子有了幾次簡單的交往，同樣孤獨的人慢慢靠近。

出眾的細節描寫為謀篇布局增色不少。短篇小說的每一個細節都是高質量的，從而保證人物的生動、情節的縝密或意緒的流貫。好的細節描寫就像精靈，高明的小說家總是獨運靈思。小說中，癱瘓在床的虞積藻一天天地越發想念孩子，為了慰藉思念，老鐵買來四只石英鐘，“把時間分別撥到了北京、舊金山、溫哥華和慕尼黑，依照地理次序掛在了墻上”“夜深人靜時，虞積藻盯著那些時鐘，動不動就要說‘吃午飯了‘下班了‘又吃午飯了。”她說的當然不是自己，而是時差里的孩子們。這真是一段絕妙的描寫。作者并未直面鋪寫老人的思牽掛念，只平然摹寫出一些瑣碎而稀松平常的生活細節，勾畫了當代中國“空巢老人”其至親離散的孤獨剪影。

二、平靜敘事中的張力藝術

文學語言的張力就是存在著相互聯系的矛盾、沖突、對立或差距的語言結構，它存在于文學語言各個意義層面的復雜緊張的關系之中。

小男孩登場后，故事處處充滿了打破常規的矛盾沖突。這個牢記家長訓誡、對外界充滿警惕的小家伙，竟然打電話給114查老鐵家的電話號碼，并主動登門造訪。初次來到老鐵家，他先是駕駛著虞積藻的電動輪椅在房間里開了一圈，還附帶試了剎車，摁了喇叭，然后老氣橫秋地說：“我爸爸的汽車比你的好。”接著一口氣把26個英文字母全背出來了，并把學術問題引向了深入，把老鐵夫婦逗得開懷大笑。后來虞積藻興高采烈地提議到廣場上去吹泡泡，讀者的心也隨著雀躍起來，期待著這美好畫面的發生。

然而，作者此時筆鋒一轉。小男孩直接拒絕道：“爸爸不在家，我不下樓。爸爸說，外面危險。”恰巧家庭老師來了，“小太陽”很快離開了，老兩口被丟在冷清的家里。情與緒就隨著人與事在作者奇妙的敘述中游走波轉，兩個人的歡喜卻總是乍現又凋落。

結構主義敘事學認為，“一個敘事性文學作品，從平衡起步，然后出現不平衡，經過努力再到平衡，這樣不斷轉換所完成的全過程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小說正是按照這樣的敘事結構來安排的。老鐵夫婦的生活是平靜孤寂的，小男孩的到來打破了這種平衡，為他們的生活帶來了歡聲笑語。這是每個人都樂意看到的，然而小男孩并不真正屬于他們的生活，男孩的離開又使小說恢復到原始狀態。因此，小說的結構正是在平衡——打破平衡——恢復平衡這樣的邏輯敘述中完成了對小說結構張力的藝術闡釋。

三、含蓄蘊藉的情感內蘊

文章是按時間順序敘述的，語言平和而沒有激烈的字眼。但平靜的筆觸下是讀者內心的五味雜陳和沉重的感嘆，并非作者有意煽情，這些感情是伴隨著行文的閱讀，讀者自然而然生發出來的，情斂至此，引而不發，含而不露。

親情是永恒的話題。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老鐵和虞積藻只是“空巢老人”的一個縮影，生活中還有多少這樣的老人呢？他們一生勞勞碌碌，為子女而活；老了之后，兒女都飛了，唯有在思念中度過。豈是一個“悲涼”了得？

與此相對應的兒童問題也值得我們深思。“干什么？有什么好干的？生活真沒勁！”是什么讓祖國的花朵失去童真以致說出這樣老氣橫秋的話？浮躁的社會，人情被淡漠了，親情被遺忘了。忙于追逐利益的家長，忽視了孩子的情感需要和心理發展，誤以為給孩子提供良好的物質條件就萬事大吉了。這些兒童從小被父母丟在封閉孤立的環境中，沒有快樂的童年，沒有美好的回憶，有的只是上不完的輔導班和過于早熟的心理。

小說的結尾尤其耐人尋味。“他說，我們家的時間壞了。”這等高明的結尾處理所產生的審美效果，無聲勝有聲，讓讀者在掩卷之后平添無限遐思。壞了的又豈止是時間？

總之，這篇小說是極有深度、極有感染力的，喜與悲不是浮在表面那么直接與淺薄，而是滲透到字里行間讓讀者產生成沉甸甸的共鳴。于細微之中見精義，于無聲處勝有聲，這樣的小說無疑是成功的。

（作者簡介：牛蘭翠，女，濟南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