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打仗，講的就是禮貌

宋建功

春秋時期，齊國向魯衛兩國高調宣戰，可憐巴巴的魯衛兩國只好向晉國求救，而晉國早就看野心勃勃的齊國不順眼了，于是派大將郤克前去鎮壓。

兩軍會面后并沒立刻展開野蠻的廝殺，齊侯先派使者給郤克下戰書，非常客氣地說：“您率領軍隊光臨敝國，弊國的兵力雖不雄厚，但還是很高興能跟貴國切磋，我們明早戰場上見吧。”郤克有禮有節地回道：“魯衛兩國跟我們晉國是兄弟（國君都是姬姓），他們哭訴貴國的軍隊常到他們的領土上展現雄姿，我們怎能忍心不管？既然貴國喜歡切磋武藝，我們定不會讓您失望。”齊侯不甘示弱，呵呵笑道：“您答應開戰，我自然沒啥說的;但就算您不答應，這仗也非打不可！”

結果齊軍的工夫全花在磨煉嘴炮上了，一到戰場就被晉軍打得落花流水。晉國大將韓厥去追擊齊侯，按當時的軍事法則，他應坐在戰車左邊，而車夫坐在中間、護衛坐在右邊，可他昨晚夢見父親告誡自己打仗時一定要坐在戰車中間，于是毫不猶豫地做了個乖寶寶。

齊侯被迫得心驚膽戰，打算回頭射擊那個陰魂不散的“車夫”，但他的手下說：“坐在戰車中間的不像車夫，倒像個將領，或是王公貴族。”齊侯點點頭，說：“哦，刺殺王公貴族不合禮儀。”于是“嗖嗖”兩箭射倒了坐在戰車左右的人，就是不射韓厥，任他繼續驅車追趕自己。

這時晉國大將綦毋張丟了戰車，跳到韓厥的戰車上，想跟他協同作戰，但韓厥始終把他推到自己的正后方，以免他被射中。韓厥以為真是父親在冥冥中保佑自己，心里美得不行。

齊侯的副將丑父趁韓厥不注意時跟齊侯換了位置，后來齊侯的戰車被樹枝掛住了，動彈不了。韓厥誤把丑父認成齊侯，于是跳下戰車，恭恭敬敬地向丑父拜了幾拜，然后跪下，捧著隨身攜帶的酒杯和一塊玉璧（當時臣子對君主的一種禮節），和顏悅色地說：“我們是替魯衛兩國來向您求情的，并不想踏上貴國的領土，而我不幸在軍中任職，只好冒昧地執行俘獲您的任務，還望見諒。”丑父也是個標準的戲精，立刻擺出一國之君的氣度，表示愿跟韓厥回去，韓厥也答應放走其他人——包括真正的齊侯。

韓厥志得意滿地將“齊侯”獻給主帥谷口克，郤克卻氣炸了——他曾出使齊國，見過真正的齊侯。郤克打算殺掉丑父，丑父喊道：“自古以來從未有人敢替君主受難，如今這樣的英雄出現了，您忍心殺掉他嗎？”郤克頓時深感慚愧，對手下說：“是啊，殺掉這樣的英雄很不應該，還是放了他吧，也好鼓勵那些效忠君主的人。”就這樣，丑父順利脫險。

這場奇葩的戰爭就是史上著名的“鞍之戰”，后來禮崩樂壞，諸侯各國間的戰爭越來越野蠻殘酷，再沒這樣的“紳士風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