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與爛泥

米歇爾·托里

優雅的女孩

一個星期六的上午，天色灰暗陰沉，空氣濕漉漉的。這種天氣最適合測量早餐麥片的吸潮程度了。柯貝西把27號樣本放到嘴里，嚼了幾下，一口吞了下去。

“嗯……”她沉思道，拿下架在耳朵上的鉛筆，在記錄本里記下了一句總結。

27號樣本：不太潮，但是也絕對不脆。

柯貝西漱了漱口，又吃了一口28號樣本。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

“這里是柯貝西和老咪的辦公室。”她嘴里含著東西回答道。

“柯貝西，”打電話的人顫抖著說，“可以負責任地說，我遇到怪事了。”

柯貝西把麥片吐了出來：“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安希。”安希是柯貝西和老咪的同班同學，是一個穿著得體、舉止優雅的女孩。

她從來不像有的同學那樣坐沒坐相，也不會在課間大喊大叫。她總是穿著連衣裙，連打噴嚏都會用蕾絲花邊手絹捂住嘴巴。最后一點，也是最讓人喜歡的一點：她常常舉辦令人心曠神怡的花園派對，為大家端上茶和小點心。

她很會說一些美妙動聽的話，比如“你這樣真是太好了”“這真是個令人愉快的好天氣”“再喝點兒茶吧”。偶爾，她還為大家吟誦一首可愛的小詩。

安希和粗魯的黃小孬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聽到是安希，柯貝西就輕松了許多。

“安希，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呢？”柯貝西問道。

“我在少年植物學家玫瑰俱樂部，如果你們能盡快趕來，那就太好了。我會當面解釋情況。”

“現在開始計時，我們10分鐘之后到。”

“再見，好同學。”她回答道，然后掛斷了電話。

柯貝西立即打電話給老咪：“少年植物學家玫瑰俱樂部出狀況了。9分53秒后在俱樂部見面，現在開始計時。”

“明白。”

異變的展品

幸虧剛才柯貝西吃了不少麥片，精力充沛。她像發瘋似地蹬著自行車全速前進。哐啷！一不小心，她摔進了一個泥坑里。萬幸的是，她戴著頭盔，穿著雨衣，所以沒有受傷。

等她到達俱樂部門口時，老咪已經在那里了：“柯貝西，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老咪。”她回答說。

老咪幫她鎖好自行車，一起推開門走進去，雨水從兩人身上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你們可來了！”安希邊說邊和他們握手，樣子嬌俏優雅。

“什么情況？”老咪邊掛雨衣邊問道。

安希用手絹擦了擦眼睛：“你們跟我過來看看就明白了。”

柯貝西瞟了一眼老咪，從背包里取出偵探工具箱和記錄本，然后把鉛筆夾在耳朵上，說：“請帶路吧。”

科學家無論何時都要有所準備，即使是在陰沉的天氣里也一樣。

安希帶著他們走進一間大屋子，幾十個俱樂部成員正亂成一鍋粥。屋子里掛著一個大條幅，上面寫著“少年植物學家玫瑰俱樂部年度競賽，獎品豐厚！”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很多束玫瑰花。這些花聞起來絕對讓人如癡如醉。這些花看起來絕對讓人惡心反胃。

“我的天吶！”柯貝西大叫道。

“這真可怕！”老咪也大叫道。

“是啊，”安希點點頭，抹去一滴眼淚，“真是太可怕了。你們看到這一束了嗎？”

她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一束花，只見標簽上寫著——

19號展品

品種：天使之光

“這是我的參賽作品。昨天我的花還是美麗的純白色，可今天……”她倒吸一口涼氣，“這顏色……這顏色簡直……簡直像沼澤地里的爛泥！”

她說得一點不假。柯貝西和老咪環顧整個屋子，發現所有的玫瑰花都呈現出最最讓人惡心的顏色，看上去就像——霉斑、嘔吐物、泥土、鼻涕、蟲子……

現身的勁敵

柯貝西一邊翻開記錄本準備記錄，一邊問道：“你們最早是什么時候發現這個情況的？”

“今天早上8點鐘，大家都到展廳準備布置。”安希回答說，“昨天我們在溫室里把花剪好后放進了大冰箱。今天早上來取花的時候就這樣了。天吶，我們都驚呆了！這下，評委也慘了，這樣的花可怎么評啊！”

“評審什么時候開始？”老咪問道。

安希看了一下手表，沮喪地說：“只剩一個半小時了。”

“嘿，安希！”他們身后有人高聲喊道。那人是麗麗，也是他們的同學。麗麗喜歡研究宇宙、行星這些東西，平時總打扮得灰頭土臉的。即便是在今天這樣的陰雨天，她也只穿著短衣、短褲和涼鞋。她的指甲很難看，身上還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祝你平安。”她嘆了口氣，給了安希一個緊緊的擁抱，“保重，玫瑰變成這樣，我也很難過。”

“謝謝你，麗麗，真心地謝謝你。”安希邊回答邊后退了一小步，理了理自己的裙子，“我也很替你的玫瑰感到難過。”

麗麗又嘆了口氣：“一定是水不好。”

“我們到這兒來就是找原因的。”柯貝西說，“你們有沒有留意到什么異常情況？”

麗麗搖搖頭，說：“沒有注意到什么情況。我總是天一亮就醒，所以是第一個來的人。不過，我來的時候這些玫瑰花已經被毀了。然后我就給安希打了電話。我想，這一定是水的問題。”

問完了麗麗和安希以后，柯貝西和老咪就開始行動了。他們戴上膠皮手套，用放大鏡檢查了花朵，并快速記下筆記，畫出圖表，取了水樣，然后拿著計算器計算數據。他們剛剛檢查完整間屋子，那個死對頭就出現了。

沒錯，楊不凡從外面走了進來。

正確的假設

“我的天吶！”柯貝西驚呼道，耳朵上的鉛筆差點掉了，“他來這兒做什么？”

“肯定是有人請了他。”安希說，“畢竟，除了我們，班上還有其他人也在俱樂部里。去年的冠軍顧北辰就在這里；還有黃小孬，是她媽媽逼她參賽的。”

就在大家驚慌失措的時候，楊不凡宣布：“今天，本人將力挽狂瀾！”

聽到這句話，大家一下子把他團團圍住，鼓掌歡呼。柯貝西和老咪看到顧北辰向楊不凡走去，卻聽不見他們說了什么。只見他們握了握手，然后楊不凡遞給顧北辰一張名片。黃小孬在他們身后跺著腳說：“你不管我的事兒了嗎？”于是楊不凡也遞給她一張名片。

楊不凡掏出放大鏡，開始檢查一束顏色像泥巴的玫瑰花。

柯貝西揉了揉太陽穴，大聲叫道：“快，老咪，我們一刻也不能耽擱了！要趕在楊不凡之前想到辦法！”

“明白！”

兩人立即披上雨衣，奔出門外。

“去實驗室！”柯貝西跨上自行車，喊道。

“去進一步分析！”老咪也跨上了他的自行車。

“我的朋友們，祝你們平安。”麗麗邊說邊做了個表示平安的手勢。

“一定要小心啊！”安希喊道，揮舞著手絹和他們告別。

柯貝西和老咪在坑坑洼洼的泥濘中騎了一路。回到實驗室后，感覺真是太舒服了，一進屋，柯貝西就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在老咪身邊坐下來。他們一起找到了這個章節：“異常情況——你的玫瑰花看起來就像沼澤里的爛泥，而你的勁敵發誓要挽救大局，你該怎么做？”

讀完這個章節，他們彼此交流了觀察到的情況。兩人飛速地記錄下筆記，抓耳撓腮地想啊想，終于提出了一條假設。

“必須要驗證我們的假設。”老咪堅定地說。

“同意。”柯貝西贊成道。

于是，他們就開始動手進行驗證。過了一會兒，老咪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我們的假設被證實了。”

“沒錯，我們的假設是正確的。”

他們收集好證據，匆匆返回了少年植物學家玫瑰俱樂部。

可疑的針孔

兩人到達時，所有俱樂部成員都面對著楊不凡坐在屋里。

“所以，”楊不凡說道，“我的科學結論就是——這一切都是水的問題。毫無疑問，絕對是水的問題。絕對不可能有其他解釋了。”

說完，他得意地笑著坐下了。顧北辰握了握楊不凡的手，感謝他把這件怪事查了個水落石出。楊不凡則遞給顧北辰一張賬單。

“哦，天吶！”評委說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嘩嘩翻了幾下比賽規定，清清嗓子說，“咳咳，下面要宣布的消息真是讓人難以啟齒。可是，既然現在水出了問題，今年的比賽只好……嗯……只好取消了。”

“且慢！”柯貝西和老咪喊道。所有人看著他們向房間前方走去，連大氣也不敢出。柯貝西拉開背包的拉鏈，取出了一束玫瑰花，花朵的顏色就像晨曦一樣，非常美麗動人。

“哇！”觀眾席里爆發出一陣贊嘆聲。

這時，柯貝西又從背包里取出了另一束玫瑰。這束玫瑰可就沒那么漂亮了。不僅如此，它簡直難看得要命，顏色看上去像鳥糞。

“啊！”觀眾們一片驚呼。

“就在今天早上，”柯貝西用最具專業人士氣質的聲音說道，“這些花還都很美麗。”

柯貝西邊說邊在屋里踱起步來：“早些時候，我們為參賽的玫瑰花做了一個很詳盡的檢查。根據檢查結果，我們懷疑這件事有問題，下面請老咪為大家詳細解釋。”

“謝謝你，柯貝西。首先，我們注意到玫瑰花的花莖有一些變色；其次，在每一處變色的地方都有一個小孔，就像是被大頭針刺穿過一樣。”

“這是最最可疑的。”柯貝西停下了腳步，眉頭一揚，評論道。

老咪繼續解釋，“沒錯，我們得出一個假設，并且驗證了它。看。這束花的顏色和被毀掉的花是一樣的。”

“是啊，真是這樣。”安希說道，“可是你們推理的依據到底是什么呢？”

“這個問題問得好，安希小姐，”柯貝西回答道，“馬上就要講到這個問題了。”

“等我走了你們再講吧。”楊不凡發牢騷道。

卑鄙的行為

老咪把手背在身后，開始踱步：“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毛細作用。植物的莖里有導管，可以作為毛細管。”

“我們都知道，水分子有附著性——”柯貝西補充道。

“如果你在桌子上灑些水，”老咪繼續說，“水分子會附著在一起，形成一灘水。同理，植物中的水分子會附著在一起，順著導管壁往上走，在植物體內流動。這個現象真的很神奇。”

“那你的意思是說……”顧北辰皺著眉頭說。

柯貝西平靜地回答：“有人用注射器在花莖上扎洞，往里面注射了染料。水分子通過毛細作用把染料傳送到玫瑰花瓣，改變了花的顏色。”

“可是，那個人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安希問道，“為什么會有人做出這么道德敗壞的事兒啊？”

話音一落，屋子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這個問題問得真是太有水平了，誰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但是，有一個人知道真相。突然，麗麗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我坦白，我坦白！都是我做的，這缺德事是我做的！”說完，她雙手捂著臉，號啕大哭起來。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柯貝西和老咪也目瞪口呆。

“可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啊？”安希又問道。

麗麗一直哭個不停，好半天都沒有回答。最后，她終于擦干眼淚，擤了下鼻子，說道：“因為……因為……因為我在園藝方面實在是太差勁了，每一年都是別人獲勝。唉，你們看看我那束花吧！我的花不光顏色像爛泥，而且還小得可憐！唉，說到底，別人都覺得我有個性。有個性的人也應該是園藝方面的天才啊！我受不了了！我的壓力太大了！我要崩潰了！”

“好了，別哭了。”安希喃喃道，伸出一只胳膊摟住了麗麗。

謎底就這么被揭開了，屋里頓時騷動了起來。最后，安希答應幫助麗麗，給她進行園藝方面的私人輔導。作為回報，麗麗也會教安希星座方面的知識。

“有事隨時給我們打電話吧。”柯貝西邊說邊遞給安希一張名片。

“你和老咪已經當著這么多人證明了你們的能力，”安希說，“以后有事，我肯定會再找你們的。再見啦！”

那天晚些時候，柯貝西在記錄本里寫道：

爛泥玫瑰案已破。

麗麗用了臭泥水和其他惡心的顏料。

都是楊不凡出的主意。

我們被邀請參加以后所有的花園派對。

全款已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