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影碑

汪培君

青龍縣的知縣姓馬，是個見錢眼開、貪得無厭的主兒。

這天，他走進大堂，師爺告訴他，聽說城外的青龍山上出現了一塊圖影碑，白天看是普通的石碑，但一到了月光如水、四周無人的深夜，人往跟前一站，影子投在上面，不論是求財還是求福，石碑都會顯出圖影，有求必應。馬知縣輕蔑一笑，并不相信。

此時衙役帶進兩個人，馬知縣一看，是縣里的首富尚振坤和他的鄰居王二。

尚振坤見了馬知縣，訴道：“大人，家父原有一個玉煙袋，從不離身，十年前卻突然不見，一直未曾找到。今日一早，我竟意外發現王二正用它抽煙，不是他十年前所盜，又是何人所為？”

王二當即辯白：“不是我偷的，是我前天才撿到的……”

馬知縣不耐煩地打斷他：“先把煙袋拿出來我看看。”

王二掏出玉煙袋，那玉煙袋有一拃多長，精雕細琢、晶瑩剔透，果然是個寶貝。馬知縣反復觀看，愛不釋手，竟掏出煙絲裝上，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問王二：“你說是你撿的？”王二發誓賭咒，若有半句假話，愿遭天打五雷轟。

馬知縣見王二不招，便轉臉問道：“尚員外，你說是王二偷的，可有證據？”尚振坤回答：“我們是鄰居，他有機會偷。”馬知縣搖了搖頭說：“口說無憑，凡事得講證據。”接著再問王二：“你從哪里撿的？”王二吞吞吐吐地說：“我說了你們也不信。”馬知縣說：“你還沒說，怎么就知道我們不信？可見心里有鬼——來人，大板伺候！”

王二趕忙說：“大人，我說我說，是小的在猴見愁上撿的。”猴見愁是青龍山上的一個萬丈懸崖，連猴子見了都發愁，人想上去就更難了。

尚振坤一聽，立刻對馬知縣說：“大人，王二滿口謊話，家父年事已高，如何爬得上猴見愁，又怎會將煙袋落在那里？”

馬知縣想了想，問王二：“你去猴見愁干什么？”王二回答，就是為了去拾玉煙袋。馬知縣冷笑一聲接著問：“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煙袋的？說實話，否則讓你皮開肉綻。”

王二只好實話實說：“聽說圖影碑能求財求福，我就去了，說了句求財，碑上便出現了猴見愁，那個煙袋就在懸崖的邊緣。”

馬知縣當然不相信，喝令暫將王二收押，查清事實后再審。他站起來想退堂，見尚振坤并未起身，便問：“尚員外，還有事？”尚振坤回答：“大人，煙袋可否還給尚某？”馬知縣一笑說：“尚員外，這是贓物，在案情未查清之前，贓物暫不歸還。”

眾人一走，師爺上前一拱手說：“恭喜大人又添寶貝！”又說，“若想留下寶貝……”馬知縣睜大了眼問：“怎么說？”師爺耳語幾句，馬知縣頓時喜笑顏開：“好，就這么著！”師爺恭維說：“大人高明！”

接下來，師爺把王二嚇唬一番，讓他保證不被尚振坤看到，然后放掉他，接著帶人追趕，造成王二越獄的假象。找不著王二，案子只能懸著，玉煙袋也就遲遲不能物歸原主。

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月，師爺告訴馬知縣，聽說尚振坤得到了兩塊金磚。馬知縣聞言大怒：“這個尚振坤真是膽大包天，得了金磚竟敢私吞！”馬知縣想來想去，決定先禮后兵，主意拿定，便帶人去了尚府。

尚振坤急忙出門迎接，馬知縣屁股還沒坐穩就說：“恭賀尚員外喜得金磚。”尚振坤連連搖頭，說：“純粹是無中生有。”馬知縣微微一笑說：“得到金磚并不犯法，但私藏可就……”尚振坤回答：“請大人相信我，絕無此事。”馬知縣見狀，也不多言，起身便告辭。

第二天，馬知縣就命師爺：“去把尚振坤給我抓來！”

不一會兒，尚振坤被押進了縣衙，馬知縣陰陽怪氣地說：“尚員外，對不住了，有人舉報你偷竊金磚，本縣不得不依法行事。”

尚振坤問：“何人舉報？我愿與他對質。”

馬知縣說：“這自然不能告訴你，不過最好還是你自己招了吧。”

尚振坤回答：“大人，子虛烏有，要我招什么呢？”

馬知縣立刻命令：“給我狠狠地打！”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撲過來，抓住尚振坤，按在凳子上作勢要打。

尚振坤急忙喊道：“我招，我招！”馬知縣得意一笑，沖衙役擺了擺手。

尚振坤垂頭喪氣地說：“自從聽說是圖影碑指引王二撿到了煙袋，我便也想一試，沒想到還真靈驗，我只說了求財，那碑上就現出了城東橋下的一個洞。在那里，我果然找到了金磚。現在，我愿把金磚上交大人。”

馬知縣心里樂開了花，嘴上卻說：“真的只有兩塊金磚？”尚振坤回答：“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查驗，那洞僅能放置兩塊金磚。”馬知縣當即放了尚振坤，命師爺帶人一同去尚府取金磚。

金磚到手了，馬知縣的心卻轉到了圖影碑上。他讓師爺召集全體衙役，一同前往圖影碑。到了那兒，師爺先把周圍徹查了一遍，才放心地帶著大伙后退至二十步以外設防，保護馬知縣。

馬知縣走近圖影碑，在明亮的月光下，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在了碑上，他在心里反復默念：我要升官發財！不料念了十幾遍，碑上沒有任何反應，正納悶，突然山頂一聲炮響，緊接著火光一閃，照亮了天空，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抬頭觀看。瞬間，火光熄滅，馬知縣卻無影無蹤了。眾人大驚，一齊沖向圖影碑。師爺驚而不亂，他親自搜查石碑，指揮衙役們四下尋找，但怎么也找不到馬知縣。太蹊蹺了！就一抬頭的工夫，一個大活人竟然說沒就沒了，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眾人越想心里越害怕。師爺也覺此地不宜久留，即刻帶人返回縣衙，連夜上報知府。

其實，馬知縣就在圖影碑前的石板下。碑前有一塊石板，石板下面有個坑，想把影子投在圖影碑上，就必須站在那塊石板上。而碑座下面有個洞，王二就藏在里面，控制著那塊石板。等尚振坤點燃山頂上的炮，炮聲一響、火光一亮，眾人必然抬頭觀看，就在那時，在師爺的里應外合下，王二拉動石板，讓馬知縣掉下去，然后推回石板，不留痕跡。坑里提前點燃了迷魂藥，馬知縣掉進去就失去了知覺。

眾人還沒有跑進縣城，尚振坤和王二就拖出了馬知縣，抬著扔進了萬丈深淵，接著一聲炸響，圖影碑沒有了，只留下一個落滿亂石的大坑。

次日，滿城瘋傳，馬知縣惡貫滿盈，被山神爺收走了！

馬知縣仗著朝里有人，欺貧劫富、肆意妄為，讓百姓苦不堪言，尚振坤忍無可忍，聯合有正義感的師爺和王二，巧設圖影碑，為民除了害！

（發稿編輯：田芳）

（題圖、插圖：謝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