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源異流：淺析《人山人海》和《追兇者也》的人物設置

段佩龍

【摘 要】《人山人海》與《追兇者也》都是根據同一題材改編成的電影，二者在藝術和商業上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二者在電影的表現上有著明顯的差異：《人山人海》更側重藝術性； 《追兇者也》更側重商業性。

【關鍵詞】藝術與商業；人物設置；尋找模式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09-0102-02

根據真實新聞事件，蔡尚君和曹保平分別拍出了《人山人海》和《追兇者也》兩部影片，前者獲得了第68屆威尼斯電影節銀獅獎，后者上映26天取得了1.37億的票房，均獲得了可喜的成績。面對同樣的故事素材，兩位導演運用不同的電影表現手法表達出不同的電影訴求——《人山人海》對藝術片形態的把握；《追兇者也》對市場的追求。本文將從兩部影片的人物表現上進行分析，探討二者背后的差異。

《人山人海》和《追兇者也》從敘事模式上看，應歸屬于“尋找”模式。《人山人海》表現得尤為明顯。在一路的尋找過程中，主要人物的心理在弱化或者強化，思想在升華或者沉淪，行為在調整或者逆轉，尋找的目的被改變或被堅持。在“尋找”模式上，按照人物功能劃分，人物的設置可簡單概括為尋找者，被尋找者以及幫助者三種功能。

一、尋找者

一般情況下，在“尋找”敘事模式中，電影所著力表現的是尋找者在尋找的道路上所面對的各種際遇，尋找的道路或曲折或平坦，尋找的結果或光明或晦暗，尋找者與尋找的目的若即若離的關系是電影敘事中所要表現的，也是吸引觀眾的地方。

在《人山人海》中，主人公老鐵扮演著尋找者的角色，他的弟弟被殺，兇手在警察抓捕前逃跑了，在老鐵的“人人都有命，老二死了，那是他的命；為他報仇，那是我的命”宿命論的支配下，老鐵走上了尋找殺人兇手的道路。老鐵最大的性格特征就是沉默，導演借以沉默捏造出老鐵的全部。老鐵絕對不是一個英雄，但他憑借自己的沉默，給人以英雄的錯覺。老鐵很少說話，會讓人以為他深藏不露，實際上是在掩飾自己的軟弱。傷殘工人的家屬上門來鬧事，老鐵不吱聲，睡覺。對方揪住老鐵的老婆不放，老鐵不吱聲，翻身下地——觀眾以為他要教訓滋事者——他進屋抓了頭豬交給對方抵債，還是不吱聲。老鐵看見工友扎毒針，他不吱聲；老鐵幫工友運毒被“警察”抓住銬在廁所里，他不吱聲；老鐵發現他被工友聯合假警察騙了錢，他不吱聲……老鐵唯唯諾諾，寧事息人，懦弱是他性格的內在特征。面對社會的種種不公正和險惡，他一概以沉默面對。

《人山人海》中的老鐵是典型的中國普通百姓形象，懦弱、迷信、窩囊，蔡尚君借老鐵這一形象表達了對普通邊緣人物的關注，表現這一人群面對紛繁復雜世界的掙扎與無奈。

而在《追兇者也》中，尋找者宋老二是一名修車鋪老板，帶著兒子東奔西走給人修車過活。宋老二的性格特點是軸、要強、一根筋。宋老二平日好勇斗狠，被人指控謀殺后，為了名譽和孩子，不顧一切自行調查兇案。他去警察局提供線索，要求挨家挨戶搜查，被警局劉隊批評；他假扮成收豬的販子到村子里去尋找丟失的摩托車，被全村人誤認為人販子；他根據別人提供的線索，得知王友全的女朋友在縣城，立馬趕到縣城去追問，并且偽造了一份警察的逮捕令，被戳穿后又訴諸情感，希望得到同情；在獲取兇手的白西服，得知“貓哥”是替自己死之后，推斷出是村支書買兇殺人，獨自一人帶著證據去找村支書對質……宋老二追兇的目的是要洗脫自己的嫌疑，恢復自己的名譽，不影響孩子的學習。他沒有所謂的英雄式立場，完全是為了自己。宋老二是一個社會底層人物的形象，對權力者本能畏懼，對惡勢力害怕，他是一個時時擔心受到周圍人傷害的弱勢群體，有什么委屈也只是去老婆的墳上哭一場。

二、被尋找者

尋找敘事模式中，被尋找者是尋找者的目標，同時也是故事的最大懸念，在整場的電影時長內，尋找者在追尋被尋找者中，二者無限接近，又不斷受到干擾，二者若即若離，構成了電影故事的最大懸念。在《人山人海》與《追兇者也》中，尋找者都是在尋找殺人兇手，這強化了故事的張力，因為尋找者與被尋找者之間二元對立的關系讓他們不斷進行著對抗與防守，斗智斗勇，不停撩撥著觀眾的神經。

在《人山人海》中，被尋找者是殺人兇手蕭強，他是個無業游民，且刑滿釋放不久，為搶走摩托車，拔刀刺死“摩的”司機，為了躲避追捕在各省流竄。蕭強的鏡頭主要集中在故事的開頭——交代故事的開始，殺害摩的司機；故事的結尾——老鐵在黑煤礦發現蕭強混在礦工中，最后被抓捕歸案。被尋找者在整部電影的大部分時間里是缺失的，他的存在像一個符號，提醒著觀眾和老鐵他們的行動目的。隨著思維的慣性，觀眾不斷被帶入到老鐵新際遇中，也隨著老鐵在新的環境中出現迷失，而蕭強這個被尋找者一次又一次喚醒迷茫中的老鐵，催促著他不斷上路，也提醒著觀眾電影的矛盾沖突，將觀眾視線聚焦在銀幕上。作為一名殺人兇手，蕭強首先是殘忍的，他先是搶劫摩的司機——老鐵的弟弟，而后搶劫不成，用刀捅死他。作為一名偏遠地區的無業游民，蕭強的生活是困頓且貧窮的，他沒有妻子，與年邁的母親生活，家徒四壁，貧窮是他最終走上犯罪的直接誘因。

在《人山人海》中，蕭強這個角色更多代表的是一種符號，是老鐵走出村子的誘因。因為蕭強的逃亡，老鐵才能追兇，因為追兇，才有老鐵一路上的坎坎坷坷，我們才能看到重慶這座繁華的大都市下的貧民區，朋友的出賣與背叛，老鐵的舊情人與私生子，黑煤礦的黑暗與殘忍，這些才是導演想讓我們看到的，思考的。所以，蕭強在電影中的缺失，讓我們通過老鐵的經歷，更加全面深刻地體會到社會的陰暗，人性的復雜與丑惡。

在《追兇者也》中一場買兇殺人事件，因為“五星殺手”董小鳳殺錯了人而讓局面變得無比混亂，原本“專業”的殺手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中也變得無所適從，被折磨得狼狽不堪。當電影行進到中段，殺手董小鳳登場，“追兇”的懸疑已然完結。導演的任務從“講怎樣的故事”轉變為“怎樣講故事”，而荒誕也從此時接管了影片的主要基調。此時，尋找者和被尋找者的身份被倒置，殺手的所有行為都被宋老二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一一破解，在縱觀全局的觀眾看來，殺手越是掙扎就越是可笑。這種矛盾成了影片后半段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