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城匪事 連鎖謀殺

王眾

安吉路·布魯諾1959年，布魯諾接替約瑟夫·艾達（Joseph Ida）坐上了費城黑手黨的第一把交椅。在接下來的21年里，他采取了低調行事、悶聲發財的策略。

費城在美國的黑手黨歷史中本占不了多少篇幅，但在美國黑手黨整體日薄西山的時候，費城出了一任頗有才干的領導者，建立了不可小覷的勢力和地位。但是，和庸庸碌碌、卻得以頤養天年的前輩們不同，這位費城黑手黨的標志性人物卻被心腹背叛，死于非命。他的死亡也開啟了費城黑幫常年內斗和接連發生暴力事件的序幕。

悶聲發大財

安吉路·布魯諾（Angelo Bruno）出生在西西里島的卡爾塔尼塞塔省，并在青少年時期和哥哥一起移民到了美國，落腳費城。他本姓安納洛羅（Annaloro），布魯諾是他祖母的娘家姓氏，也是費城幫派人物喬·布魯諾（Giuseppe “Joe Bruno” Dovi）的名號，改姓是在向這位大人物致敬。

布魯諾的父親曾是鑄造廠工人，他們在費城南部開了一家小小的雜貨鋪。布魯諾一直在店里幫工，直到1922年，12歲的他第一次入學讀書，但沒幾年就從南費城高中輟學，并自己開了一家雜貨鋪。

布魯諾的表兄弟約翰·賽門就是幫派成員，這讓他與黑幫有了天然的聯系。他加入黑手黨的擔保人并非親戚，而是更有名號的邁克·馬吉奧（Michele Maggio），一家芝士公司的老板、也是全國聞名的謀殺犯。這并不奇怪，黑幫除了殺人越貨，也做正經生意。

成年后的布魯諾與青梅竹馬的蘇（Sue ? Maranca）成了婚，兩人育有一子一女。在黑幫越混越好的布魯諾，手里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他在新澤西的特倫頓（Trenton）擁有一家殺蟲劑公司，在佛羅里達的海厄利亞（Hialeah）有一家鋁制品公司，還在古巴的哈瓦那與別人合開了一間豪華酒店。

1928年，布魯諾第一次入獄，罪行是危險駕駛。常看罪案片的人可能會有些聯想——當警方對大案子心里有數、但在證據上束手無策時，就會用些小罪行做切入點。當然，1928年的布魯諾才剛成年，未必真的犯了大事。但之后，他成了監獄的常客，罪名也越來越駭人，包括槍械暴力、非法造酒、非法賭博、收受被盜資產，等等。但他一直沒有在牢房常住過，最長的刑期也就兩年。

1959年，布魯諾接替約瑟夫·艾達（Joseph Ida）坐上了費城黑手黨的第一把交椅。在接下來的21年里，他采取了低調行事、悶聲發財的策略，成功避開了媒體的目光和法律機構的注意。為此，他嚴禁手下參與毒品交易，而是延續傳統的黑手黨生意，比如博彩和高利貸。但是他會給其他黑手黨家族在費城的毒品交易開綠燈，并從中抽成。這保護了自身的安全，卻也激怒了家族中胃口更大的成員。

1980年3月21日，69歲的布魯諾在家門口自己的車里被人從腦后射殺。

除了不直接碰毒品，布魯諾也盡量不碰人命，轉而用賄賂代替。他也因此得名“溫柔的閣下（the Gentle Don）”。Don在西班牙語中是對公爵或貴族的敬稱，在黑手黨的黑話中就是“老大”。在擴張大西洋城的生意時，布魯諾特意禁止以暴力出名的手下、后來的費城老大“小尼基”斯卡費羅（Nicodemo Scarfo）“不能太暴力”。據說，布魯諾身亡至今已近40年，但他當初制定的組織架構及各種家法規定仍在費城幫派中沿用。

需要注意的是，布魯諾并不是梟雄，他的所謂“溫柔”只是做事方式，并非真的仁慈。從年輕時加入幫派起，精明的布魯諾就在用生意人的方式參與和組織各種犯罪活動，失控的暴力入不了他的眼，但“必要的暴力”他從不拒絕。

晚年激眾怒

布魯諾善于外交，與當時美國黑手黨的主力、紐約的五大黑手黨家族合作甚是愉快;尤其與美國黑手黨史上的高峰人物、紐約黑手黨大哥大卡羅·甘比諾私交甚好。

甘比諾于1902年出生于西西里島，是電影《教父》中教父的原型。甘比諾在19歲時加入黑手黨，并在同年通過非法渠道移民美國，投奔在紐約的表親。到了紐約后，由于有親戚在紐約的黑手黨，甘比諾直接加入了當地黑手黨，并結識了一幫日后成為黑幫界頭面人物的兄弟，一起為非作歹。上世紀50年代末，甘比諾成了自己所在黑幫家族的老大，該家族正式命名為甘比諾家族。1962年，他當選黑手黨全國委員會的領袖，被黑手黨人尊為“the Don（老大中的老大）”。甘比諾為人精明、行事謹慎，一生作惡卻從未被真正定罪，更未入獄。

長袖善舞不代表沒有利益之爭，在大西洋城的控制權上，布魯諾就與五大家族傷了和氣——大西洋城一直是費城黑手黨的領地，按照黑手黨規則，除非布魯諾家族邀請，其他家族是不能擅自進入大西洋城開拓賭場生意的。一向“和氣生財”的布魯諾對大西洋城寸土不讓，也讓自己成為了眾矢之的。

1976年，74歲的甘比諾在家中突發心臟病身亡。有分析認為，甘比諾的去世讓布魯諾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隱忍多時的紐約黑手黨家族開始蠢蠢欲動。

外部的同行想分大西洋城的羹，內部的同事想發走私毒品的財，內外矛盾積少成多。1980年3月21日，69歲的布魯諾在家門口自己的車里被人用散彈槍從腦后射殺。事后，兇手被鎖定為他的軍師安東尼奧·卡波尼格羅（Antonio Caponigro）。

布魯諾身亡不到幾周，4月18日，67歲的卡波尼格羅和他69歲的大舅哥的尸體在位于紐約布朗克斯區南部的一輛汽車的后車廂里被發現。美國黑手黨全國委員會承認是他們下令處死了卡波尼格羅，因為他未經許可策劃謀殺布魯諾。所以這不算是為布魯諾報仇，而是對擅作主張的卡波尼格羅的處罰。

黑手黨委員會是美國黑手黨的理事機構，成立于1931年，負責監督在美國的所有黑手黨活動，并協助調解家族之間的沖突。委員會由七個家族老大組成：紐約五大黑手黨家族、芝加哥黑手黨家族，以及水牛城黑手黨家族。委員會每五年或在需要討論家族問題時舉行會議。

據說在刺殺布魯諾之前，卡波尼格羅曾多次會面約翰·斯坦發（John Stanfa），這個人正是布魯諾身亡當晚的值班司機，他只受了輕傷。斯坦發當年40歲，他在布魯諾遇刺案調查中作了證，之后便人間蒸發。

布魯諾的遇刺還連帶了一系列費城黑幫內亂，多名幫派頭目橫死街頭。1981年，布魯諾的繼任者“費城黑幫的愷撒” 菲利普·查爾斯·泰斯塔（Philip Charles Testa）被炸彈炸死在自家門廊，之后費城黑幫戰爭爆發，并持續了4年。

2016年2月，有歷史學家多方動員，希望將布魯諾的家定為歷史地標;但當年3月，她的倡議被費城歷史地標咨詢委員會駁回。

1963年，布魯諾（右）被FBI逮捕，罪名是敲詐勒索。

背叛者遭遇黃雀在后

安東尼奧·卡波尼格羅（Antonio Caponigro）生于1912年的芝加哥，父親是一位成功的香蕉商人，他也因此被稱為托尼·香蕉（Tony Bananas，Tony是Antonio的昵稱/簡稱，Bananas則是指家庭背景）。卡波尼格羅的犯罪記錄始于1927年，當時才15歲的他就開始各種非法嘗試，包括小偷小摸、入室盜竊、打劫、走私和未被定罪的謀殺。

后來，卡波尼格羅加入幫派，并成為費城黑手黨家族在新澤西紐瓦克分舵的舵主。據說，他是個白手起家的百萬富翁，名下有一間汽車旅館、一間酒吧、多家餐廳和多個自動販賣機公司。除了白道生意，他也廣泛參與操縱博彩業。

1976年，卡波尼格羅被判入獄2年。出獄后，他成了布魯諾的軍師。在此期間，他意識到布魯諾的統治已經走向了末路，并且有跡象表明自己在布魯諾死后可以獲得一些核心成員的支持。于是，他到紐約咨詢了杰諾維塞（Genovese）家族的重要人物蒂耶里（Funzi ?Tieri），兩人有不少生意往來。蒂耶里向卡波尼格羅保證自己會在委員會力挺他。

卡波尼格羅做好了內外社交后，感覺勝券在握，于是他聯合大舅哥，以及布魯諾的左膀右臂，下達了對布魯諾的刺殺令。

當黑手黨委員會獲悉了布魯諾的死訊后，立即召見了卡波尼格羅。委員會指責他擅自行事，而會議現場的蒂耶里當場否認了卡波尼格羅曾咨詢過他、并獲得了支持和授權。卡波尼格羅被委員會判決了死刑。

雖然沒有官方定罪，但坊間相信是紐約著名的職業殺手“瘋狗”約瑟夫·沙利文終結了他的生命。2010年，沙利文在一檔電視紀錄片《暴徒》中，對著攝像機承認是他槍殺了卡波尼格羅。

卡波尼格羅的尸體上有14處槍傷和刀傷，口中和肛門里還被塞進了大約300美元，這在黑手黨的黑話體系里解釋為“貪婪”。

蒂耶里則接管了卡波尼格羅在紐瓦克可觀的生意和財富。

1971年5月18日，約瑟夫·沙利文（左）在紐約格林威治村的街上被捕。

殺人機器的瘋狂一生

約瑟夫·沙利文（Joe“Mad Dog”Sullivan ），外號瘋狗，是紐約黑手黨杰諾維塞家族麾下的職業殺手，他也是迄今為止唯一從阿蒂卡監獄越獄的人，再次被捕后，因三項謀殺罪名被判3個終身監禁。不過相關調查者相信，他在“職業生涯”中背負了20-30條人命。

沙利文于1939年3月31日出生在紐約皇后區，有5個兄弟姐妹。他人生的轉折發生在13歲，由于父親亡故，不堪重負的母親用酗酒來麻醉自己。

1953年，14歲的沙利文離家出走，之后進了少教所，直到19歲離開。成年的沙利文為了生計曾入伍，但因為擅自離崗被送去了總督島（Governors Island，紐約市的一座小島）。根據沙里文的自傳敘述，他設法逃離了軍隊，藏身在曼哈頓，但很快被捕。為了逃避軍事法庭的審判和軍事刑法，他假裝得了精神疾病，被送到了瓦利福格軍隊醫院。

1965年，從12歲就開始打家劫舍的沙利文在一次酒吧斗毆中殺了人，被判有期徒刑，并在號稱無人能越獄成功的阿蒂卡監獄服刑。正是在阿蒂卡監獄，狠角色沙利文獲得了“瘋狗”的名號。1971年4月7日，已經服刑4年的沙利文從阿蒂卡監獄逃出。幾周后，他在紐約格林威治村的街上被捕，當時他還攜帶了一把鋸短了的來福槍。

再次入獄后，沙利文開始了二次越獄的計劃，并在律師的幫助下于1975年12月獲得了假釋。假釋期間，他重操舊業，在1976年（也就是假釋生活剛開始的幾個月）處決了兩個愛爾蘭幫派成員。但他并未因此回到監獄，而是于次年結婚，并與妻子生了兩個兒子。

同年，著名愛爾蘭幫派大佬米基·斯皮蘭（ Mickey Spillane）遇害，沙利文被懷疑是兇手，但未被起訴。他的最后一樁案子發生在1981年，受雇謀殺了約翰·菲歐麗諾（John Fiorino），卡車駕駛員工會官員，也是一名黑手黨成員。沙利文守在紐約州羅切斯特的一家餐廳門口，用一把散彈槍殺害了菲歐麗諾。

當天積雪很深，他的車子被卡在了雪堆中，搭檔兼司機當場被捕，可沙利文將自己埋在雪中8小時躲過了當時的搜查，之后才被捕。1982年，沙利文回到了監獄，接受采訪、撰寫回憶錄，并在78歲的高齡老死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