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又時尚的行業

張茸

“凱文到底來中國考察什么項目啊？”詹納和安妮視頻對話時，好奇地再次發問，“行李都丟光了，一點兒都不在乎。他究竟是心理素質太好了，還是沒心沒肺啊？怎么能一提到工作就那么嗨？”

“你都看出來他嗨啊！”安妮一陣笑，“要跟你說他是來干嗎的，估計你也要跟他一起嗨了呢。”

“別賣關子了，趕快老實交代。”詹納信心滿滿地說，“我這老江湖，還有什么項目沒見過？再說，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啊？”

“話不能說得那么滿啊，這個項目你還真就未必想象得出來！”安妮說，“種大麻的項目，你接觸過嗎？”

“啊？”詹納著實吃了一驚，“我就聽說加拿大前一陣子大麻合法化了，中國不可能有這種傾向吧？”

“你看，你開始嗨了吧？”安妮解釋說，“現在說的都是工業用大麻，就是比藥用大麻中的大麻酚含量還低的品種，離娛樂型大麻的含量就更遠了。中國種植工業大麻早都是合法的了。”

“這種低含量的大麻能干嗎用啊？”詹納問，“難不成都磨成粉當成調料來涮火鍋吧？”

“哈哈哈！你還挺有想象力的。”安妮說，“基于目前中國超過全球半數的種植面積和超過一半的國際專利，中國早就是公認的第一大麻強國。目前中國的法律環境還不允許醫用和食用，只能交易種子或者制成紡織纖維原材料。也就因為這樣，工業大麻正在成為中國出口的一種新型高科技產品。”

“天啊！”詹納大吃一驚，“這么神奇的傳統出口產品，全美國不可能到今天才有人發現吧，怎么可能還沒有形成成熟的產業鏈呢？”

“政策原因噢！”安妮對這個推測表示反對，“美國2019年前也是限制使用的，要申請許可證才能從事相關產業。但特朗普總統上臺之后，可能是看到加拿大全面大麻合法化之后，美國也決心向鄰居看齊，批準了《農業法》的修訂，廢除了大麻種植和運輸的許可證制度。現在全美范圍內，工業大麻可以自由運輸和交易，這就開始了這次嗨翻全球的工業大麻進口大派對。”

“真的假的！”詹納感嘆，“怎么從來都沒有任何媒體報道過這種新聞呀？”

“可能是你對這個領域的新聞不感興趣吧！”安妮猜想，“估計這類消息都被列入農業板塊。按照你的閱讀習慣，不會有什么網站或者APP給你推送農業新聞。如果不是一個客戶介紹我來協助凱文到中國考察，我也沒看到過這類消息。”

“這樣啊……怪不得凱文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都不肯透露自己考察的項目方向。”詹納恍然大悟，“難道他還怕我搶占了他的商業先機？”

“應該不是這樣！”安妮解釋說，“因為這個項目需要一番解釋大家才能明白，凱文跟我在電話中說起時，也都用hemp這個不常用的專業詞。而且特意叮囑我，不要跟別人透露他的目的地。他已經回美國了，我才跟你透露他這個小秘密的。”

“按這個線索推算，農業項目不可能在大城市。”詹納猜測，“這也是他為什么要在上海轉機的原因吧？”

“你還是那么犀利啊！”安妮恭維說，“目前，中國只有云南和黑龍江兩個省被許可種植工業大麻。”

跟安妮閑聊一陣子之后，詹納對著電腦屏幕發呆，“這太不可思議了！就因為大洋彼岸一個毫不起眼的政策改變，來自中國邊疆地區的某種漢唐時期就存在的傳統農作物，突然飛上枝頭變鳳凰，成為全球資本追逐的焦點了嗎？”

她順手拿過鼠標，按照剛才聽說的幾個關鍵詞“工業大麻”“漢麻”“hemp”，在網上搜索相關新聞，確認一下這件事情是否屬實。出乎意料的是，中文媒體中，工業大麻欣欣向榮的景象比美國有過之而無不及。不光是出口需求持續強勁，國內資本市場也大規模押寶這個行業。即使目前在中國，工業大麻類產品還不能用于市場潛力不可限量的食品、藥品和化妝品，但資本市場貌似早已經為這個改變做好了充分的準備。連數家只有相關概念的醫藥股，都在大盤慘淡的情況下，逆勢上揚。

看著這些陌生的字眼在眼前盤旋，詹納雖然面無表情，但內心充滿了澎湃的浪花。她盯著屏幕發呆，久久不能移開視線。

一方面她有點兒懊惱自己對世界變化的遲鈍，連凱文這種第一次來中國的美國人都發現的商機，自己居然聞所未聞。就算沒機會參與一級市場的投資，在二級市場上炒股票也肯定能大賺一筆。這么難得的機會，就如此后知后覺地錯過了。現在就算再拼命追熱點股票，貌似也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通信設備和技術的不斷升級，我們樂此不疲地追逐新聞，每天被各種資訊全天候轟炸。自作聰明地設置了各種搜索過濾條件，反而迷失在深度研究自己閱讀喜好的個性化信息推送之中，仿佛井底之蛙，每天坐井觀天。信息搜索的廣度，甚至還不如隨意瀏覽書報的紙媒時代。

另一方面，她看到這種一直默默無聞的邊疆植物躥紅全球，心中甚至還不免有些羨慕。古老的行業又煥發新生機，這不就是傳說中講的“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嗎？！這樣的事詹納一直覺得是信息不流暢時代的心靈雞湯，沒想到也能變成親眼所見、身邊真實發生的國民勵志故事。

古今中外，能供驅動資本甚至改變政策的——只有永恒的價值。所以說，與其羨慕別人一炮而紅，不如仔細研究、學習他們此前天長日久的力量積蓄方法。就算你來自偏遠地區，沒有各種二代光環，聲名寂寂，成長之路上無數阻力，只要你吸收大自然賦予你的無窮力量，不顧一切地倔強生長，總有一天，世界會為你喝彩。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