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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緬懷“黃金時代”

2019-05-14 02:10:10張清華
當代文壇 2019年3期
關鍵詞:小說歷史

今天的題目中有這么幾個關鍵詞:一個是“80年代文學”,一個是所謂“黃金時代”,還有一個就是鵲起于1980年代的作家“馬原”了。合起來,大概就成為了這本書——《重返黃金時代》①。我簡單談一點我關于幾個關鍵詞的想法。

一? 黃金年代的“虛構”

首先是“80年代”和“黃金時代”的問題。今年是2019年,如果我們從1986年開始算,到今天30多年,如果從1986年以前算,已經快40年了。1986年,余華還沒出來——那時他開始寫作了,但到1987年才冒出來,而馬原那時已經寫了一批特別有影響的小說。1986年他特別有名的一個作品就是《虛構》,似乎是在《收獲》上發的。到目前為止,這可以說是他短篇小說的代表作。還有莫言,他的“紅高粱”系列基本上都是在1986年發表的。也就是說,在1986年前后,我們已強烈地感受到了中國文學的一個巨大變革。之前中國文學已經開始了變革,但在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還算是小打小鬧,從技術層面還是牛刀小試,并未有根本改變。從內容上講,還是寫傷痕、反思、改革這一套,還是跟當前社會生活完全糾纏在一起。到1985年以后,相繼出現了馬原、扎西達娃、莫言、殘雪,還有劉索拉、徐星、韓少功、王安憶、賈平凹等,他們推動出現了兩個文學現象:一個是“新潮小說”,一個是“尋根文學”,都是在1985年出現的。但是要說到文本,很多重要的作品則都是在1986年以后出現的。顯然,在1980年代中期,中國文學出現了一個根本性的變革,照后來的說法,就是從“寫什么”到“怎么寫”。“怎么寫”這里面很重要的一個代表人物,就是馬原。

1980年代文學至為豐富,但要談起來會很繁瑣,我不在這兒背書。我大意想說一個我們對歷史的想象的問題。想象歷史,我們通常會借鑒古代的資源,如歷史、民俗、神話等,或者借鑒其他民族的說法,比如說俄羅斯文學。19世紀的普希金時代,人們將它叫做“黃金時代”;到了20世紀,沙俄晚期和蘇聯早期這個時代被叫做“白銀時代”;再往后來,就既不黃金,也不白銀了,慢慢就變成了“黑鐵時代”。當然,黃金、白銀和青銅這些說法最早源于希臘神話,俄羅斯文學不過是借用了古希臘的比喻。王小波也有這樣一個系列,《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黑鐵時代》。這是我們對歷史的想象習慣,把比較早先的時代想象成是一個特別美好的時代。今天很多人懷念80年代,便有這樣的原因。確實,80年代很重要;其次,80年代又充滿了精神性和理想化的氛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80年代一去不復返了,它作為我們追懷、緬懷的一個對象,就像我們每個人自己的無可挽回的記憶與經歷。童年時代就是黃金時代,青年時代是白銀時代,到了中年再往后就是黑鐵,再往后就返回黑陶了,再往后就沒有了,又回到洪荒了。

這是自我想象和歷史想象的一種合一的詩化方式。我們賦予了80年代很多的美好的東西,因為它確實改變了之前三十多年文學的走向。如果做一個類比的話,整個20世紀的文學,“五四”到30年代,差不多也是一個黃金時代,一個新文學發育成長的時代;而40年代以后,隨著抗戰的救亡主題沖淡了啟蒙主題,文學開始變得和現實走得越來越近;到60、70年代,創新便就走到死胡同里了。80年代重新打開了國門,一代青年作家成長起來,他們身上吸納了比較多的外來思想和手藝,給中國文學帶來了一個全新的景觀。80年代文學對整個當代文學走向來說,具有繼往開來的至關重要的作用的,所以我們給這個年代很多想象性的、美化的東西,也是很自然的。

其實我個人倒覺得,黃金時代結束以后,白銀時代也許是文學最重要的收獲期。比如說,90年代的文本就是更加重要的,有大量優秀的長篇小說開始出現。但是90年代的馬原卻有點游離了,他自己也說,中間有二十年沒有寫作。但是這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地位,因為80年代他是一個極重要的開辟者,即便他沒有再寫,他的影響還在。因為歷史總是不會抹殺那些重要的作家和文本的。

我這會兒想起了我寫過的一篇文章,是關于馬原《虛構》的一個細讀②。《虛構》這篇小說很多年里成為當代文學批評的一個問題,一個范本。上海的批評家吳亮在1988年寫了一篇非常有影響的文章,叫做《馬原的“敘述圈套”》③,此文也是現今中文系學生、研習當代文學歷史與批評的人的一篇必讀文章,吳亮在文中創造了一個詞語,就是所謂的“敘述圈套”。當時結構主義敘事學的理論還沒有引入,很久以后我們才知道有個詞叫“metafiction”——就是“元小說”,或者叫“暴露虛構”,其實他說的那個敘述圈套就是元虛構或者元小說的概念,但是吳亮在還沒有讀到國外的結構主義與敘事學理論的時候,就已創造了一個本土化的批評概念。你看,馬原不止影響了當代小說的進程,還間接地影響了當代文學批評的進程。

《虛構》這個小說我認為是特別重要的。之前作家寫小說,主要考慮一定要寫出歷史的、特別正面的、“正能量”的東西,但這個小說寫的是什么呢?我所做的分析是:寫的是一個“春夢”,當然他賦予了這個春夢很多有意思的東西。他說自己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為了寫一篇跟麻風病有關的小說,鉆了七天瑪曲村,瑪曲村是一個藏族村落,是一個得了麻風病的病人集中居住的地方,應該是一個禁地。這個小說就寫他“冒險”闖了禁地。到了那里以后,有個女病人看上了他,主動來和他搭訕。他有點恐懼,夜里便沒敢在村子里住,跑到村子外面的巖石下,鉆到自備的睡袋里。結果夜里下起了雨,來了寒流,他就感冒了,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發燒了。再醒來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那個女麻風病人的家里,成為了“病人的病人”。后來那個婦女就誘惑了他,他也憋不住與她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當然這是“虛構”的,小說的名字就叫《虛構》嘛。這里面寄寓了很多有意思的想法和無意識的因素,比如典型的男權主義的無意識,對女性既向往又恐懼,就像《紅樓夢》中的“風月寶鑒”所表達的意思一樣,這些我就不多展開。

但小說中還嵌入了另一個有意思的夢,一個奇怪的“政治夢”。本來只是一個相對簡單的春夢,但單獨描述這樣一個夢顯得有些單薄和無聊,他便試圖要賦予它一些社會性和政治性的東西。我一直覺得,50、60年代出生的人會有一個特殊的歷史記憶,就是會做“政治夢”。我們小時候因為每天在學校里接受的教育,就是階級斗爭是如何激烈的,階級敵人總想復辟翻天,一旦翻天就會千百萬人頭落地。那一時期還有很多“政治型的精神病”,這個可能是我們這代人獨有的。其他國家一般可能不會有政治型的精神病,但我們的童年卻有很多,有的就在集市上演講,一個衣衫襤褸的要飯的,講的都是世界大戰或階級斗爭的事。很顯然,那個年代的人被植入了一個強迫癥,會做可怕政治夢的強迫癥。因此馬原又寫到,“他”從那個婦女的家里出來,來到大街上發現一個人很可疑,他就跟著那個人潛入其家中,從那人的抽屜里發現了一把盒子槍,還有一個“青天白日徽章”,暗示那是一個國民黨特務——他似乎是一個啞巴,但是卻又“會說話”,這就更證明這是在夢境里出現的情景,而且他還“在這里等我”,我是來跟他“接頭”的,自己又莫名其妙變成了那個和潛伏的國民黨特務接頭的人。居然把自己的身份改換、錯亂成了一個潛伏的特務。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象,當然是來源于紅色年代的教育或閱讀的剩余。那些年中無論是電影還是文學作品,還是其它的宣傳方式,都會衍生出這樣的過剩想象。

隨后就是和那個女麻風病人發生了關系,他便特別害怕,趕緊逃,逃出來以后他又玩了一個“解構的圈套”,在時間和空間上同時否定了前面的敘事。他原說自己是“過了五一,五月二號從拉薩出來,路上走了一天”,然后是“鉆了七天瑪曲村”,而現在他講述自己在回來的路上搭了一輛車,在一個山區的青年旅館住了一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問周圍的人“今天是幾號”了,周圍的人告訴他,今天是五四青年節。他就回想自己從出發到現在,一共才兩天多的時間,那么就是都在路上了,根本沒有在瑪曲村的時間。然后,周圍的人還告訴他說:你知道嗎,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北邊的山都塌了。這意味著瑪曲村也被泥石流給沖沒了。最后他從空間上也取消了這個故事,從地理上把唯一可能的實證給顛覆了,小說就這樣結束了。

二? 80年代:復魅的意義

這個小說,要想從中找到什么特別正面和積極的意義,恐怕并不容易。但是我們讀了以后會覺得特別有意思,它深入到了人的無意識層面,展示出了很多我們每個人都曾經驗過但又無法表述的那些秘密。我想,這可能是所謂的“先鋒文學”或者“新潮小說”的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即,從原來的寫社會歷史、寫政治,轉向寫人的內心秘密,寫特別敏感的無意識世界的秘密,這是80年代走得特別遠、特別激進的那個文學的核心流脈。但是我們今天再回過頭來看,覺得這些東西和今天的文學完全是貫通的,而它和之前的50、60年代的文學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就是80年代的分水嶺的意義。正因為它開啟了文學的一個新的時代,回到它自身的一個時代,所以我們對80年代的意義和價值會想象和賦予得比較多。

我說到80年代,其實也是說馬原本人,他是第一批去西藏的人。當時在知識界和文學界,大家都意識到,僅僅關注當前的社會生活是找不到出路的,那么文學往哪里走?學術往哪里走?學術界在80年代前期做的工作,就是從社會政治學轉向民俗學、文化學、人類學、宗教學、神話學這樣一些領域,那么學術就發展起來了。作家呢,由兩眼盯著當前寫改革、寫創傷,轉而不玩這些,到最具有文化承載力的那些邊遠的地方去探尋,到秦嶺大巴山里面,到太行山深處,到大興安嶺密林里,到湘西世外桃源中……還有到西藏,到了那里,才能找到和文學天然貼近的地方。這便是文學再度復魅和復興的過程。比如很多詩人跑到西藏,就寫出了特別神奇的東西,馬麗華就是個例子;很多作家跑到了西藏,馬原、洪峰等等。他們在那里寫小說,天然地就貼近了魔幻現實主義。扎西達娃寫的小說,用了藏族人的思維方式,藏族人的思維就時間概念而言,是一個循環論,往生往世和來生來世,構成了一個一個的圓,而我們現代的時間則是線性的,歷史是進步論的,而藏族的思維方式卻是循環論的,時間的延伸不具有必然的進步性,而是因果輪回、報業轉世的,其時間和歷史是循環往復的。這就改變了我們原有的那些價值觀。之前文學的結尾處,常常都是,我們已經取得了一個偉大的勝利,我們要從勝利走向新的勝利,然后是革命洪流滾滾向前,這是革命敘事的結尾。但是在馬原、扎西達娃他們寫西藏題材的這些小說當中,一代代人的生命是在輪回的,歷史也是有大輪回的。這就給我們認知歷史、認知文化、認知人生、認知世界,提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尺度。

這是他們來到西藏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又偏偏寫出了不得了的小說的原因,他們直接改變了80年代人的時間觀、世界觀、價值觀,這就是80年代一個非常重要的變化。

有時記述歷史就要看歷史的邊邊角角和局部的東西。80年代究竟是什么樣子的?我們通過《重返黃金時代》中上百個馬原訪談的人物,一看便知。這其中有學者、作家,也有批評家和編輯家,還有翻譯家,各色各樣。這些人物的觸角深入到80年代社會結構的各個層面,承載了80年代所有的文學信息,甚至社會歷史的、文化的信息,從他們非常有趣的對話中,能夠感受到那個年代人的精神風貌、所思所想,由此生出關于80年代和90年代初的印象。因為訪談的時間是截至90年代前期。現在又過去20多年,再回過頭來看,年紀大一點的人會有一種滄海桑田的、百感交集的感受,時光荏苒,真是不知不覺走到了今天。當年那樣一個驚世駭俗的、奇葩的馬原,今天變成了見證了歷史、作為歷史的講述者和追懷者的馬原。

這本書我覺得是非常有價值的,不僅是一個珍貴的史料,也是活色生香的東西,是歷史的活體的存在,充滿了聲音感,和歷史的質感,我覺得認真讀一下會有收獲的。

三? 進步論的終結與歷史的重建

還要談一點關于時間的模式問題,因為這關涉到如何認識80年代。

我們的祖先看待文學,并不總是按時間來討論,從《昭明文選》到《二十四詩品》,都是“分層法”,文學家都是選家,是被錢玄同和陳獨秀罵為“選學妖孽”的人物。按照其標準,好的和次的分開層級,從不按時間來編排。孔子所編的《詩經》,其文本是幾百年甚至更長時間的產物,但夫子并沒有講述一個進步論的模型,講述詩經過了一個從原始的、粗糙的樣態,到逐漸豐滿的現在,這么一個發展的進程,而是直接將之分為“十五國風”,是按空間去劃分的。現在的研究方法是采用了所謂“歷史的方法”,過于依賴進步論的邏輯,將之總體化。我們過去讀大學的時候,老師講外國文學史,總是這樣的一種模式:古代似乎的還好,古希臘和羅馬,然后是一千年的中古黑暗,之后是文藝復興。但到了近代以后的資本主義時期,就又進入了黑暗,只有到了巴黎公社之后的無產階級文學時期,才有了最好的文學,講來講去就只剩了《國際歌》、歐仁·鮑狄埃、高爾基。講19世紀那么多文學作品,其核心思想都是對萬惡資本主義的控訴。

后來這種思維看起來也有了“進步”,不再這么簡單地討論,但也還是一種時間化的邏輯,比如從“五四”啟蒙主義開始,新文學的雛形得以構建,到了30年代漸漸豐滿,到了40年代,因為“啟蒙和救亡的雙重變奏”的問題,救亡壓倒了啟蒙,然后文學出現了問題,走了下坡路;然后到了80年代重新啟蒙,人文主義的、人道主義的、現代主義的,各種新的和屬于文學自身的東西得到了恢復,然后逐漸發展,然后走到了今天。

但是在時間模式里,大家的看法也會彼此打架。有人覺得80年代好,覺得80年代是“黃金時代”,因為那時他們是年輕的,正在戀愛時期,而且那時候人們對于文學的理解也是有著神話般的崇敬——我記得那時候的雜志上登征婚廣告都會說,某男,今年26歲,大學畢業,身高一米八〇,長相英俊……但這都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一定要加上一句:“愛好文學。”(馬原同說)它是一個擇偶戀愛的必要條件。言下之意,如果不愛文學,這人就無趣,談戀愛有什么可談的?蘇童寫了一個小說叫《什么是愛情》,就是專門諷刺80年代人談戀愛的。80年代雖然很美好,但有很多禁忌,一伙男青年女青年,他們想在一起玩,但是沒有合法性,所以他們就設法組織了一個“讀書會”,就像舒婷老師在詩里寫得一樣,年輕人談戀愛必須要兼顧事業,如《雙桅船》上的兩根桅桿,一根是愛情,另一根是事業,這樣才可以成立。還有《致橡樹》中,女主人公必須“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愛你,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更愛你堅守的位置,足下的土地”。這就是80年代的愛情,并非各位今天想得那么輕松美好,要想合法化,必須要有所寄托。這幫年輕人搞了讀書會,然后開始假模假式地讀書討論,但內心里的“力比多”所指向還是男女兩性的接觸。這里面有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是群里的焦點,人人都想去追求,但是這女孩卻看不上同齡的男生,她喜歡比自己大很多、已然結了婚的那個男人,這個男人有思想,喜歡玩深沉,人稱“小盧梭”。女孩很崇拜他,來往了一段時間,但是后來她發現了他的虛偽,愛情的天平就倒向了一個同齡的小伙兒。這小伙兒苦苦追求了很久,兩個人終于約會了,可是初次約會卻出了個意外,小伙子不小心在生理上出了個丑——他憋不住放了一個屁,這女孩就氣得拂袖而去了。

這就是蘇童理解的80年代,你可以將它看作是“黃金時代”,你也可以認為是一個幼稚的時代。90年代的女孩子會想,這不過就是一個正常的生理現象嘛,何至于如此。今天我們不會幼稚到認為一個屁就能毀壞一段愛情,但是80年代卻不可以,這大概就是純潔的幼稚,或者幼稚的純潔。剛才說到80年代的文學精神,其實和這個時代總體的氛圍,一個整個文化成長的青春期,是匹配的,它形象的說法,如同歐陽江河詩中所描寫的,是“一個青春期的、初戀的、布滿粉刺的”(《傍晚穿過廣場》)形象。我們即便不用黑格爾的進步論邏輯去認識它,也必須承認它是一個激情澎湃的、身體發育的、感官強化的、思維活躍的,力比多旺盛的時代。要真正地把握80年代,必須要落到它那既是啟蒙主義的、同時又充滿感性的時代精神上,感性當中又很壓抑,這就是80年代。在文學精神上它也是這樣,它有特別強健的、叛逆性的一面,但也有壓抑的和含混其辭的一面。而這正是屬于文學的時代,因為沒有壓抑就沒有春夢,馬原的《虛構》便是最好的象征——把個人的隱秘經驗寫出來,只有《紅樓夢》這樣偉大的作品才能夠無所遮障和毫不回避地寫出來。

從這個意義上說,回憶歷史一定要有一種辯證觀,既要警惕進步論,同時又要懷著一種還原基本經驗的沖動。每個人的個體經驗都是這樣,當我們講起自己童年的美好的時候,每個人都繪聲繪色,這也是生命本身的一種訴求,或者是生命本身的一種自然的狀態、一種本能的釋放。

四? “白銀”使“黃金”更耀眼

假如說80年代是“黃金時代”,那么有沒有一個“白銀時代”呢?我以為是有的,那就是文學的90年代。90年代是中國當代文學真正的成熟期,也是整個新文學的成熟期,不止大量優秀的長篇小說出來了,同時我們還看到了一種“傳統的復歸”。與30年代中國現代文學中的那些作家比,無論是在作品的結構上還是在藝術形式上,在作品的藝術品質上、難度上、復雜性上、思想的承載力上,90年代文學都要成熟得多,不可同日而語。巴金先生一輩子寫得最好的小說,大家可能會覺得數得著《寒夜》,但是真正在文學史上有地位的還是“激流三部曲”,而《家》《春》《秋》里面我覺得最好的還是《家》。《家》我曾認真看了好多遍,每次都覺得不滿意,覺得語言不太好,但是《家》為什么會留下來呢?我仔細想想,就一個古老的主題或者說結構——挽救了它,以為《家》特別像是一部中國式的家族小說,它就像一個《紅樓夢》的現代版,它講的其實是一個大家族的衰敗,這就是我們中國古代文學中最常見的主題了,豪門落敗,紅顏離愁,講這樣的故事,“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它會讓人覺得嘆息,一個大家族的解體象征著一段歷史的衰亡,一個人的經驗本身中所必然包含的衰敗與終結。在這個過程當中,“新人”成長起來,但是新人在藝術上卻沒有什么感染力,覺民和覺慧這兩個人物有多少感染力呢,真正有感染力的,還是那個“半新半舊”的人,就是覺新。覺新身上的那些負重前行的、糾結的、命運的東西,會打動我們,會讓我們讀之百感交集。

顯然,是一個《紅樓夢》式的古老敘事結構挽救了《家》這樣的小說。事實上,作為一個藝術品,如果要挑剔的話總能挑出很多毛病,但一旦我們將之與這些古老的經驗相聯系,它就不再是它自己。或者說,我們在讀《家》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被一個古老的構造所攫持,我們的感受會因之而被修改。90年代出現了大量有傳統印記的文本,如賈平凹的《廢都》,王安憶的《長恨歌》,還有風格不同、新舊交雜的大量的新歷史小說,它們都共同喚醒了我們古老的審美感受。

白銀時代不會像黃金時代那么耀眼,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收獲期,它看起來沒有轟轟烈烈的運動與景觀,但卻是真正屬于文本的創造期。包括先鋒小說作家在內,他們真正的代表作都是出自90年代的創造。

還有經典化的問題,這個當然也是復雜的,我們今天所說的經典化,并非單純是指文學意義上的經典化,還有一種是更多地作為歷史的經典化——在歷史或時間當中刻下痕跡。換句話說,它可能不一定是“最好的文本”,而有可能是“最重要的文本”。比如說胡適,“兩只花蝴蝶,翩翩飛上天”這種詩,如果從今天的文學標準去看,你會覺得什么都不是。“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校園中,希望花開早。”這是兒歌,但是它們又很重要,因為是第一個。我們要描述新文學的歷史譜系的時候,缺了它是不行的。另外那些便是屬于永恒的作品——但即便是“永恒”的,也是相對的,《紅樓夢》再過500年也會存在,再過1000年相信也會存在,再過一萬年,如果人類還存在的話,那么可能我們之前的文學只留下了兩個人,一個是莎士比亞,一個是曹雪芹,其他連托爾斯泰有沒有,都不好說,因為歷史不可能容下那么多東西,這就是所謂的經典化。

我們現在緬懷80年代,必須要清醒地意識到,有兩個80年代,一個是“個人所親身經歷的”,還有一個是“他者化的”。那些過來人親身經歷了80年代的波瀾壯闊,又經過了歷史的總體性描述之后,就會感覺到一種夢幻般的、豐富的、充滿了各種可能性的,洋溢著青春激情的、讓人難以忘懷的那種經驗;但是對于今天的年輕人來說,80年代是一個客觀存在,它和馬原的80年代,和余華的80年代、和我這種60年代出生、現在也已經五十多歲的人的80年代,應該是不一樣的。但無論是哪一個,我們都沒有必要將之看得高不可及。

注釋:

① 馬原:《重返黃金時代——印象80年代》,吉林出版集團2016年版。本文為2016年8月在北京舉辦的《重返黃金時代——印象80年代》讀書分享會上發言的修訂稿。

② 參見張清華:《春夢,政治,什么樣的敘事圈套——馬原的〈虛構〉重解》,《文藝爭鳴》2009年第12期。

③ 吳亮:《馬原的敘事圈套》,《當代作家評論》198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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