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陳夏

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來老城十字街了，忍不住地偏愛，一閑下來就往這兒跑。

前面就是小吃街了，到了晚上華燈初上，人頭攢動時，盡顯繁華，就這樣邊走邊逛。

走到一家小攤門口，忽然停下了步子。每家攤前都擠滿了人，排起了隊，只有這家顯得尤為冷清，稀稀拉拉兩三個人，這是個賣“鐵板豆腐”的店，當然，店名也叫這個。

是不是因為味道不好？

我走上前，叫了一份。

攤主是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皮膚有點黑，也看不清臉，身上系著一個小圍裙，緊緊地勒住了她臃腫的身子，使得腰間的贅肉裸露在半空。

她沖著這兩三個人笑了笑，也包括我，然后又低下頭專心地做了起來。

她的動作很慢，沒有其他攤主的迅捷，兩分鐘出一份，她可能要五分鐘。也不知味道怎樣，方方正正的板子上整齊地擺上了豆腐，她戴著手套，左右手拿著翻勺，不停地翻弄著豆腐。

她先是一塊一塊地把豆腐整個翻個身，左右手同時夾起，輕輕一扭胳膊，然后放了翻勺，呼呼地撒了點兒孜然，把調味瓶一一擺好。過了一小會兒，看著差不多了，又顛起勺，像剛才整個翻了過來。嘿！瞧瞧這黃燦燦漫著油光的面兒，我撇撇嘴，聽到了自己暗暗咽口水的聲音。

我有些站不住了，可她仍然不緊不慢，來回翻了好幾遍。油板上刺啦啦地響，周圍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直到豆腐都焦了顏色，她終于放下了翻勺，迅速端出幾個盒子，從頭頂上方扯下幾個塑料袋。她問我要不要辣椒，我說要一點兒，她點點頭，盛了八塊豆腐裝進盒子，左手拿起孜然，右手反手抓了一把蔥花在手心里，手指翻動著，瞬間把蔥花搓成了碎末撒進去，點綴在豆腐上。一會兒工夫，她包好了三份，遞了出來，滿帶笑容，我接過的時候，發現她的手心還冒著汗。

剛想付錢，還沒開口，又來了一位客人，她響亮的嗓門再次開了口：“來一份吧。”接著又拿起翻勺忙活了起來。我剛想開口，她抬起了頭，下巴沖前昂了昂，示意我把錢放到那個箱子里：“自己找吧！”

端著那盒熱得燙嘴的豆腐走出了十字街。起風的晚上，有點兒涼，我卻暖和得敞開了袖子，嘴里含著豆腐，耳邊回響的全是老板娘粗厚的聲音：“要辣椒嗎？”

※ 創作感悟 ※

也許就是人群中輕若鴻毛的一眼，讓她的臉龐定格在了我的記憶中。細細回想那個勞勞碌碌的身影，心中便添了幾分溫暖。那種感覺，似是數九寒冬身旁的小火爐，懷中的熱栗子，令人情難自禁，流露筆尖。她只是平凡無奇的小角色，在生活中處處可見，連姓名都未曾被人們了解，但就這一縷縷微光，照亮了生活的美。我在享受他們光熱的同時，能做的只有耐心地記錄下這閃爍的星光，一點一點匯聚成耀眼的火花，燦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