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巴蜀文化通史》中有單獨的一卷:巴蜀科技史卷。本文通過介紹巴蜀科技史卷的編寫,從而一般地探索“地方科技史的編撰模式”。巴蜀科技史屬于“地方科技史”。撰寫科技史有三種模式:通史模式;學科模式;融合模式,即分科(或分領域)通史模式。我們認為采用“融合模式”比較適合。具體論述了巴蜀文化是中華文化的“子文化”;巴蜀科學技術成就的內涵;巴蜀科技史有獨特的世界意義;巴蜀科技史研究的現狀。提出編撰地方科技史的模式探索與選擇,指出我們的差距和今后努力的方向。
〔關鍵詞〕 地方科技史;巴蜀科技史;編撰模式
〔中圖分類號〕K2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9)02-0193-07
科學技術史的研究,包括科學史和技術史的研究,通常簡稱科技史。科學主要是認識世界,其成果是系統的知識體系。技術主要是改造世界,其成果是物化的操作程序和產品。人們通過改造世界的實踐,才能逐步認識世界;人們通過繼承和發展認識世界的知識體系,才能夠更好地改造世界。所以,科學與技術有區別,又有聯系,兩者密不可分。“科學和技術是有聯系的,但并非一體化;科學和技術是有區別的,但并非決然對立;科學和技術有時是互動的,但互動的形式多種多樣,互動的過程錯綜復雜,而不是線性的和一義的。”①
《巴蜀文化通史》有20多卷,科學技術史卷是其中一卷,簡稱科技卷。科技史卷與其他卷必有交叉和重疊,但是,各卷的視角不同。整合起來有利于較全面地了解巴蜀文化。研究地方科學技術史,或說區域科學技術史,正在成為一門科學技術史的分支學科:地方科學技術史的研究。
在巴蜀科技史卷的“導論”中我們向讀者介紹了研究巴蜀科技史的意義,以及巴蜀科技史的宏觀分期。②首先讓讀者對于中國科學技術史有一個“整體的框架”,鳥瞰巴蜀科學技術史的“整體的圖像”,有利于進一步分學科、分領域再深入了解巴蜀科學技術的成就。這就是從整體看部分。
巴蜀科技史卷我們研究了:上古巴蜀的科技成就、巴蜀的天文學成就、巴蜀的數學成就、巴蜀的地理成就、巴蜀農業的科技成就、巴蜀的中醫成就、都江堰的治水系統工程、井鹽技術和天然氣開采技術、巴蜀的冶金技術、道教文化對科技的貢獻、佛教文化對科技的貢獻、巴蜀民間的工藝技術、現代巴蜀的科技成就。其中,巴蜀的天文學成就和巴蜀的數學成就,重點是論述巴蜀在科學方面的成就;其他章節在科學和技術方面是各有側重,科學中有技術,技術中有科學,通常科學與技術兩者兼而有之。
科學技術史是一個新的學科,巴蜀科學技術史就更是一個新的學科。系統研究巴蜀科學技術史,可以說起步不久。科學與技術是一個巨大的系統知識體系。我們目前采用的選材方式是突出巴蜀科學技術的“亮點”,在亮點的基礎之上,盡可能按照歷史發展的順序加以闡釋。讀者會發現:巴蜀科技史的論述還有很多空白,這正需要我們大家共同努力來一步一步完善巴蜀科學技術史,大家共同努力來豐富對巴蜀文化通史的認識和理解。
世界科學技術史的研究,一般有兩種途徑:其一是從內到外,從學科到社會,從單一到綜合;其二是從外到內,從社會到學科,從綜合到單一。科學技術史通常泛指世界科技史。在近一百年,已有很多研究成果。單獨研究“科學史”的著作比較多,單獨研究“技術史”的也有一些。科學與技術結合起來研究“科學技術史”的著作也在不斷增多。
撰寫科學技術史的學者往往都有一定的科學、技術、工程、藝術的專業背景,同時,還要具備哲學、歷史學、地理學、社會學知識。無論科學技術的思想史(內史),還是科學技術的社會史(外史),以及兩者的融合,都有一定的歷史地區的范圍,以及時代編年的線索,有自身的理論框架。真正的科學技術史精品,經久不衰,是相當有難度的,當然也就影響深遠,能夠促進科學、技術、社會的發展。
地區科學技術史的研究,一般有兩種途徑:其一是從大到小,從整體到部分;其二是從小到大,從部分到整體。在近一百年,已有很多研究成果,但基本的內容都是“西方科技史”。在這個研究科技史的框架下,許多國家開始研究本國的科學技術史。其中“中國科技史”成為一個有別于“西方科技史”的重要研究對象。
在“中國科技史”研究的啟發下,中國的學術界開始了“地方科技史”的研究。例如,近三十年,巴蜀科技史的研究已經打開了局面。這種從大到小,從整體到部分的研究途徑,有了一個歷史的研究線索;現在需要從小到大,從部分到整體的研究途徑,這可以深化科學技術史的研究,提供一個更加綜合的研究方式,將歷史和邏輯更好地整合起來,促進科學技術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這就是研究巴蜀科技史的意義之一。
一、巴蜀文化是中華文化的“子文化”
什么是“文化”?文化的核心是“思維方式”,文化的中介是“交流方式”,文化的外殼是“生活方式”。 文化具有相對性、多樣性、變化性。文化表現出人類的特殊性,個性突出。
什么是“文明”?文明的內核是“尊重理性”,文明的中介是“道德交往”,文明的外殼是“生活健康”。文明具有絕對性、一致性、公認性。文明表現出人類的普遍性,共性突出。
不同的思維方式、不同的交流方式、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形成不同的文化。縱貫世界歷史,從地域來分,有西方文化與東方文化。從宗教來分,又有多種多樣的文化。從民族來分,又有更為多種多樣的文化。
自春秋戰國以來,中華大地上“諸子百家爭鳴”,各地文化相互交流,逐漸形成中華文化,成為東方文化的一支主流。中華文化之中,按照地域來分,有齊魯文化、中原文化、巴蜀文化、荊楚文化、吳越文化、閩臺文化、青藏文化、新疆文化,等等,這些中華文化的“子文化”,都對作為“母文化”的中華文化做出了積極貢獻。
巴蜀文化是中華文化之中的一個“子文化”。離開了中華文化這個“整體”,就難以認識巴蜀文化這個“部分”;同理,分割了巴蜀文化這個“部分”,也難以理解中華文化這個“整體”。從系統科學觀來看,“巴蜀科技”是“中華科技”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巴蜀科技”愈來愈只具有歷史的、相對的意義。但是,研究巴蜀科技,可以深化對中華科技史的研究。
“文化通史”要寫出“文化”的品位,不是歷史事實的簡單堆積。巴蜀文化是中華文化的“子文化”,一定是在中華文化的“大背景”下來展現巴蜀文化。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的核心部分,例如天文學、數學、農學、醫學,往往都是“國家體制”下的成果。不可能孤立地研究和論述“巴蜀科技史”。
中華文化是“母文化”,巴蜀文化是中華文化的“子文化”。在秦統一中國之前,中華文化的各“子文化”,相對獨立地發展,同時也在相互影響,相對獨立性較明顯;在秦統一中國之后,中華文化的各“子文化”有了緊密聯系,成為一個整體,相對獨立性減弱。
在中國歷史上,秦始皇于公元前221年統一中國,是一個重大歷史事件。秦統一中國之前的時代,稱為“先秦時代”。早在公元前316年,秦就攻占巴蜀,使巴蜀的歷史發生劃時代的變化。科學技術史總是與社會發展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科學技術史是社會發展史的一個有機部分。
在秦始皇于公元前221年統一中國之前,巴蜀文化的發展有其相對獨立性。在秦始皇于公元前221年統一中國之后,巴蜀文化發展的相對獨立性大大下降,巴蜀文化作為中華文化“子文化”的地位愈來愈突出。即使是在“三國時期”,魏、蜀、吳三國鼎立。在成都建都稱帝的劉備,也一直強調他是漢室的宗親,要恢復漢室。
巴蜀科技史要寫出巴蜀人在科學技術方面的“思維方式”“交流方式”“生活方式”,則巴蜀文化通史的文化品位方可展現出來。文化總有其個性,巴蜀文化總有其獨特性。必須以一種開放視野來介紹巴蜀科技史,是在中華科技史的大背景下,重點在于突出巴蜀科技個性,展示巴蜀科技的獨特性。
二、巴蜀科學技術成就的內涵
巴蜀科技成就,主要指“原創者是巴蜀人,原創地在巴蜀”的科技成就。原創者是巴蜀人,但他做出的科技成就不一定就在巴蜀大地上;原創地在巴蜀,是指在巴蜀大地的時空范圍內出現的科技創新,但做出這些科技成就的人不一定全是巴蜀出生的人。例如,天文學家落下閎,出生于巴郡閬中(今四川閬中),但他做出貢獻的地方是在西漢的京城長安(今陜西西安)。例如,舉世聞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對此做出重大貢獻的李冰父子,他們并不是在巴蜀出生的。李冰出生地是今山西省運城市鹽湖區。
古代巴蜀科技成就,主要集中在天文、數學、農學、醫學、地理,以及水利、井鹽、天然氣、冶金這幾大方面。絲綢、茶葉、釀酒、制糖、造紙、雕版印刷等方面都在世界科技史中有獨特地位。三星堆遺址和金沙遺址中,以及其他考古發現,包含了極為豐富的科技內容,必須進一步深入探究。此外,巴蜀各少數民族對科學技術的貢獻,也必須進一步發掘和研究。
20世紀以來,巴蜀大地上的科技創新要詳細介紹。科學技術普及方面的成績也應當提到。尚有較多內容是空白,過去缺乏研究,但又是需要寫進去的。選擇這些巴蜀科技成就,主要應體現出“科學思想與技術發展”,以及對當代的影響。我們主要以四種方式撰寫:1.以人物為線索;2.以著作為線索;3.以工程為線索;4.以發明為線索。
研究巴蜀的科技文化,要處理好“母文化與亞文化”的關系。全社會的主流文化,在中國歷史上基本上是“人文文化”,而“科技文化”則是“亞文化”。或者說,“人文文化”的研究成果比較多,影響較大。“科技文化”的研究相對較少,需要加強。“人文文化”與“科技文化”相互影響。更具體地說,儒家文化、道教文化、佛教文化等,一度成為中國的“主流文化”時,對于“科技文化”這一“亞文化”的發展規律與特點,是應當一一系統研究的。所以,在巴蜀科技成就之中,我們也研究了佛教文化對科技的貢獻、道教文化對科技的貢獻。
研究巴蜀的科技文化,要處理好“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的關系。站在“全球文化”的視野來看,“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都對“科技文化”做出了自己的獨特貢獻。從1世紀到16世紀,中國在科學技術方面一直在世界處于領先地位,其中巴蜀人的貢獻也不少。但是近代科學技術的發展中,中國人的開創性貢獻不多。“為什么近代中國的科學技術落后了?”“現代中國的科學技術能不能較好較快地發展?”因此,要深入探討科學技術的發展規律與基本特征。
《巴蜀文化通史·科技卷》的主要特點是:歷史與現實相結合,“以古觀今”和“以今觀古”兩者聯系起來,有時間順序,又不被時間約束,要古今整合,寫出科技史的現實意義。“文化通史”要寫出“文化”的品位,不是歷史事實的簡單堆積。寫出巴蜀人的“思維方式”“交流方式”“生活方式”,則文化的品位方可展現出來。“思維方式”屬于“精神文化”,“交流方式”屬于“制度文化”,“生活方式”屬于“物質文化”。這三種文化要有機整合起來。
三、巴蜀科技史有獨特的世界意義
從世界范圍來看,15世紀以來,“東學西漸”“西學東漸”。東方文化傳播到了西方,西方文化傳播到了東方。世界各地的文化相互交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東方文化滲透進了許多西方文化的內容,西方文化也滲透進了許多東方文化的內容。世界文化的交流融合,已經不存在絕對意義的“本土文化”,尤其不存在絕對意義的“本土科技”。
人類科學技術的發展史,愈來愈顯示出:當今世界的科學技術,既不是“純西方的”,也不是“純東方的”,而是屬于全人類的、是世界的。“中華科技”對“世界科技”做出了積極貢獻。“中華科技”是“世界科技”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簡單地說,如果沒有“中華科技”,“世界科技”不會是現在這樣的面貌。同理,如果沒有“西方科技”,“世界科技”也不會是現在這樣的面貌。
李約瑟的多卷本巨著《中國科學技術史》,由英國劍橋大學出版社出版,已有多種中譯本。英語的書名是Science and Civilisation in China③,直譯書名即是《中國的科學與文明》。李約瑟通過科學技術史的比較研究,論述了中國的科學技術對于世界科學與文明的貢獻。文明具有共性,成為人類普遍認同的成就,成為世界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們研究巴蜀科技史,就是要研究“巴蜀科技”對“中華科技”的貢獻,從而認識巴蜀科技對于“世界科技”的貢獻。我們說巴蜀科技史有獨特的世界意義,這是有具體內容的。巴蜀科技曾在天文學、數學、系統水利工程、鉆井技術、井鹽技術、開發天然氣技術、絲綢技術、種茶制茶、釀酒技術、雕版印刷等等領域,達到當時世界的領先水平,或有獨特創新,或有巨大影響。④
我們研究巴蜀科技史的主要宗旨是:“縱橫會通巴蜀的科技文化,促進和諧社會的科學發展。”巴蜀科技史撰寫方法的創新點是:其一,既要相對全面,更要“突出亮點”。每一章都要力求“分清主次,抓住重點,突破難點”。其二,每一章力求做到“跨文化、跨學科、跨地區”,有證據、有比較、有思考。其三,精選圖片和自己拍照,圖文緊密結合,要言不煩,可讀性強。
科學技術是沒有國界的,更沒有省界,因此,要明確界定“巴蜀的科學與技術”是相當困難的。有較多內容是空白,過去缺乏研究,但又是需要寫進去的。例如: 1.巴蜀科技在人類科技史中的地位 ; 2. 巴蜀科技史的分期 ;3.巴蜀少數民族的科學技術,等等。必須在通讀《世界科學技術史》《中國科學技術史》《中國通史》《四川通史》等基本文獻的基礎上,才可能展示出巴蜀科技史獨特的世界意義。
四、巴蜀科技史研究現狀
重視歷史是中國人的優良傳統。在歷史上,重視科技史的文獻積累,也是中國人的優良傳統。從司馬遷撰寫《史記》開始,就專門有“天官書”“歷書”“律書”,將天文學、音律學等等有關科學技術的內容寫在中國的“正史”中。這在世界上是很獨特的。此外,中國還保存了許多古人的論著,這些都為后人研究中國科技史提供了相當重要的文獻信息,是我們研究科技史的基礎經典文獻。其中,有不少巴蜀科技史的內容。⑤
近一百年以來,中國科學家對于“考古”和“考古學”都做出了杰出貢獻。這大大加深了我們對于中國古代科學技術史的不斷重新認識。1929年,中國考古學者裴文中在發掘中出土了“北京人”第一個頭蓋骨,轟動世界。周口店“北京人”遺址的考古發現,證實北京人在大約距今70-20萬年的時期內,居住于周口店地區,過著以采集為主、狩獵為輔的生活。在科技史的分期上看,處于舊石器時代。
在巴蜀大地上,1995年起,由四川省成都市文物考古隊與四川大學考古教研室等單位在新津寶墩、溫江魚鳧城、郫縣古城、都江堰芒城,然后又在崇州雙河(下芒城)等遺址調查發掘,證實成都平原首次發現了相當于中原龍山時代、距今4550年-4300年的古城址群。在科技史的分期上看,處于新石器時代。
從1929年就初次發現,一直斷斷續續持續了數十年的考古發掘,成都平原上發現了三星堆遺址,以及后來發現位于成都市的金沙遺址,眾多的古代文物,證明大約在公元前1700年左右至公元前476年,巴蜀大地已是發達的青銅器時代。巴蜀大地的考古新發現,不斷地豐富我們對于巴蜀科技史的認識。
最早系統地深入研究巴蜀科技史,當推四川大學原物理系教授呂子方先生(1895-1964年)。呂子方先生,四川巴縣人。1914年東渡日本,考入東京高等工業學校。1918年前往英國,考入里茨大學,繼續研習數學、物理、天文。1923年歸國后,即全力從事科學教育工作,先后在廈門大學等多所大學任教。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在北京工業學院工作兩年,即調四川大學任物理系教授。在四川大學任教的12年之中,呂子方教授潛心研究中國科技史,寫下五十多萬字的研究成果。其主要內容大多數與“巴蜀科技史”有關。呂子方教授與四川大學的學術傳統密切相關。他的一些研究成果,當時就得到四川大學歷史系蒙文通教授(1894—1968年)的肯定和引用。
1978年11月,由原四川省委書記楊超同志倡議,在中國科學院李昌副院長大力支持下成立了“中國科學院成都分院自然辯證法研究室”。 自然辯證法研究室的第一項研究任務,就是整理呂子方教授的遺稿,出版《中國科學技術史論文集》(上下冊),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1984年出版。⑥1981年還召開了全國范圍的“呂子方教授中國古代科技史遺著學術討論會”。
著名數學家何魯教授稱呂子方“能明古人之用心,使二千年前之成績,煥然一新,厥功甚偉”。⑦英國科學家李約瑟評價呂子方是“對中國科技史研究有真知灼見的學者”。香港《明報》以《李約瑟之外》為標題,報導呂子方《中國科學技術史論文集》的出版。美國加州大學圣迭戈分校(UCSD)物理系終身教授程貞一先生,寫信給該校的訪問學者查有梁,要求帶給他呂子方先生《中國科學技術史論文集》(上下冊),并在他的專著中引用。
在呂子方《中國科學技術史論文集》(上下冊)研究的基礎上,方才開始有巴蜀科技史的研究和專著出版。包括四川省文史研究館馮漢鏞等撰寫的《巴蜀科技史研究》(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1995年),查有梁著《世界杰出天文學家落下閎》(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01年第1版,2009年第2版,2018年第3版),查有梁等著《杰出數學家秦九韶》(北京:科學出版社,2003年)。呂子方先生是在世界和中國科技史大背景下,研究巴蜀科技史的第一人。
1996年開始,由四川省巴蜀文化研究中心、四川師范大學巴蜀文化研究中心、四川人民出版社組織編纂出版的《巴蜀文化系列叢書》,經過5年的艱苦努力工作,于2001年8月出版了《巴蜀文化系列叢書》10種。內容涉及古代的蜀國、巴蜀文化史、巴蜀哲學史、巴蜀科技史、巴蜀古今人物、巴蜀名勝與旅游、巴蜀飲食文化、川劇藝術、巴蜀文學史、巴蜀少數民族文化等等,涵蓋了巴蜀文化的基本方面和主要內容。
段渝研究員(時任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所長)對于這套《巴蜀文化系列叢書》評論道:“例如,古代的蜀國、巴蜀科技史、巴蜀哲學史、巴蜀文學史、巴蜀少數民族文化等,都是第一次寫成專著,填補了以往研究的空白。《叢書》的多部著作還在學術和理論上有所創新,例如,對巴蜀天文學成就和數學成就的總結,對巴蜀科技史在世界上的重要地位的評價,對古蜀酋邦制的探索,對三星堆神權文明的研究,對古蜀的對外文化交流的探討,等等,代表了當代巴蜀文化研究的最新成果,引起學術界的充分注目,為進一步深入進行學術理論探討打下了良好的基礎。”⑧
胡昭曦先生(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評論道:《巴蜀文化系列叢書》“在專書的內容上有突破,在巴蜀文化的研究上,過去沒有看到巴蜀科技史略,這次科技史雖然不是很全面,還只是一些點,還沒形成通史,但這是一個突破。”⑨胡昭曦先生既肯定《巴蜀文化系列叢書》之一的《巴蜀科技史略》是一個突破,又指出了今后努力的方向。即要將巴蜀科技成就的一個個“亮點”,用通史的方法“串”起來,理清來龍去脈。
《巴蜀科技史略》2001年出版以后,2010年《巴蜀科技史略》又被選為“天下四川書系”之一,再次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由查有梁、周遂志撰寫的《巴蜀科技史略》,其前言一開始就將巴蜀科技史定義為兩大內容:“其一,是指歷史上在巴蜀大地出生的人對世界科學與技術做出的貢獻;其二,是指歷史上在巴蜀大地這個空間范圍內在科學和技術方面的創造。”
總起來說,巴蜀科技史還處于起步階段。
五、研究地方科技史的模式
巴蜀科技史屬于“地方科技史”。撰寫科技史有三種模式:
模式一:通史模式
按照通史的線索撰寫《巴蜀科技史》,就應當包括以下內容:科學技術萌芽時期(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先秦時期、秦漢時期、魏晉南北朝時期、隋唐兩宋時期、元朝時期、明朝時期、清朝時期、現代的科學技術。
如果我們從已經出版的七卷本《四川通史》中,在每一歷史時期,抽出有關科學技術的內容,就可以撰寫《巴蜀科技史》嗎?不行。在《通史》中科技史的具體內容較少,而且沒有形成體系,大多數內容只是點到為止。但是,《四川通史》的確為我們撰寫《巴蜀科技史》提供了豐富的歷史資料,以及很有啟發性的研究成果。
模式二:學科模式
按照現代科學分科的結構撰寫《巴蜀科技史》,就包括:概述、數學、天文學、農學、醫學、地理學、水力學、建筑學、工程學、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等等。
我們從已經出版的《中國科學技術史稿》(上下兩冊本,杜石然等編寫)、《中華科學文明史》(李約瑟原著,柯林·羅南改編,套裝上下冊)、《中國科學技術史》(盧嘉錫總主編,30卷本)中,抽出有關巴蜀科學技術的內容,就可以撰寫《巴蜀科技史》嗎?不行。這些書中,根本沒有“巴蜀科技”的概念。但是,這些中國科技史的研究成果,為我們研究巴蜀科技史提供了很具體的典范。
模式三:融合模式,即分科(或分領域)通史模式
分科結構與通史線索相結合,在“中國科學技術史”的大背景下,重在論述巴蜀科技的“亮點”來撰寫《巴蜀科技史》;同時,注意將巴蜀科技的“亮點”放在中國科技發展“通史”的大背景下,論述其意義。這并不是“模式一”和“模式二”的簡單折衷組合模式。“模式三”是分科(或分領域)的通史模式,可以簡單稱為融合模式。
我們的創新點是:在論述天文學、數學這些基礎學科的發展歷史時,不以歷史的政治朝代的分期,而以科學家和他的代表著作為線索,按照歷史順序,一一列出中國科技史中在天文學、數學方面的杰出科學家及其代表著作,其中突出巴蜀科技的貢獻。我們的新觀點是:政治朝代的分期與科技發展的分期是有所不同的。不能以政治朝代為分期來簡單代替科技史的分期。這就不是模式一的簡單應用,而是一種撰寫“地方科技史”的新模式。
簡單說,“地方科技史”不能只寫“地方科技史”。“地方科技史”要將“整體”與“部分”進行比較。這樣,既能夠看到“巴蜀科技史”的成就,更能讓我們看到“巴蜀科技史”的局限、差距和不足。研究“巴蜀科技史”,其主旋律是要弘揚巴蜀科技的偉大成就,同時,我們一定要比較、要反思,要看到差距,這樣,才更加有利于巴蜀科技的持續發展,今后出更多的杰出人才,出更多的創新成果。
研究“巴蜀科技史”,我們要高度重視歷代巴蜀杰出科學技術人才的重大貢獻;要高度重視哪些巴蜀科技成就促進了世界經濟社會和人的全面持續發展。
中華文化是“可持續發展”的文化,是世界上唯一沒有中斷過的文化。中華文化明顯具有不可分割的“整體性”。既包括“時間的整體性”,也包括“空間的整體性”。中華文化是“母文化”,“巴蜀文化”等等其他地方性的文化都是“子文化”(或稱為“亞文化”)。“母文化”有共性,“子文化”有個性。認識共性與個性的相互關系,是辯證法的“精髓”。
中華文化是“多元一體的文化”“一體多元的文化”。中華文化的“一體性”很重要,中華文化的“多元性”同樣很重要。“巴蜀科技史”是 “中華科技史”的有機部分。離開了“一體”來認識“多元”,要迷失方向;離開了“多元”來認識“一體”,也要迷失方向。
科學技術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巴蜀文化通史》,其中有一卷是科學技術卷,簡稱科技卷。巴蜀地區從古至今科學技術的發展與中國科學技術的發展密不可分。中國科學技術的發展又與世界科學技術的發展密不可分。系統地研究巴蜀科技史是近五十年才開始引起關注,已經有了一些分學科、分專題的研究成果。當我們完成巴蜀科技史卷的時候,仍然深感我們的研究非常粗淺。
系統研究巴蜀科學技術史,這是一個較新的課題。但是也有較好的條件。首先,《中國科學技術史》《四川通史》已經有較多、教完整的系統研究成果,可資借鑒;其次,巴蜀科技史已有一些初步的研究成果,例如,已經出版有《巴蜀科技史研究》《巴蜀科技史略》等。但是,還有較多的空白沒有研究,需要補上。《巴蜀文化通史·科技卷》只是一個新的開始,需要持續研究。
章玉鈞老先生撰寫的《巴蜀文化通史·總序》明確提出和闡釋:“這部書的研究對象的巴蜀文化,性質是綜專結合的文化通史,貫穿全書的編纂理念是‘三通,即縱通、橫通與會通。”“一是縱通,指歷時態全過程的貫通”;“二是橫通,指共時態全方位的互通”;“三是會通,指跨文化跨學科的多元共融,全景式打通。”⑩“三通”這一個“頂層設計”,很有創新。要求高度關注時間與空間、跨文化與跨學科、全局與局部、全國與地方、共性與個性的辯證統一。“三通”的理念促進我們理解,對于巴蜀科學技術史而言,就是要兼顧“通史”“分科”“專題”這三個方面。巴蜀科技史卷的研究撰寫力求達到“三通”,但是,仍然差距很大。
具體到科學技術卷,我們的理解是:“縱通”,指歷史線索、發生發展;“橫通”,指邏輯結構、學科整合;“會通”,指中外比較、古今融合。《巴蜀文化通史·科技卷》要做到“三通”,需要做很大的學術努力。科學技術的發展,有其自身的規律。我們沒有選擇僅僅按照歷史朝代敘述的“通史模式”,而是建構一種“融合模式”,即分科通史模式。這只是一個初步的嘗試,遠遠沒有達到融會貫通。
“分科通史模式(融合模式)”,即分科結構與通史線索相結合,專題論述與通史線索相結合。在中國科學技術史的大背景下,重在論述巴蜀科技的“亮點”,來撰寫巴蜀科技史;注意將巴蜀科技的亮點,放在中國科技發展的“通史”的大背景下,論述其意義,同時,看到我們巴蜀科技的局限。為了突出亮點,故我們在結語中加上:按照學科分類,列出巴蜀古今杰出科技成就之最,突出重大成果;按照歷史順序,列出巴蜀古今杰出科技人才長廊,突出杰出人才。
研究科學技術的學者,比較熟悉科學技術本身的內容,但是,對于整個社會發展的歷史,較為缺乏“通史”的意識,在“縱通”上有困難。研究歷史的學者,有很好的“歷史架構”,但是,對于科學技術本身的內容缺乏深度理解,在“橫通”上有困難。論述地方科技史,要做到“三通”,還有一段相當的差距。撰寫科技史卷10位學者,盡量彌補自己的不足,只能達到現在的初級水平。本文總結經驗教訓,以便為后來者提供創新的更好基礎。
① 李醒明:《科學和技術異同論》,《自然辯證法通訊》2007年第1期。
② 查有梁:《淺論巴蜀科技的宏觀分期》,《中華文化論壇》2012年第2期。
③ Joseph Needham, Science and Civilisation in China Vol. Ⅰ- Ⅲ,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54-1979.這是作者直接參考了的前3卷。這部巨著還在繼續出版之中。
④ 查有梁:《巴蜀科學技術的十大成就》,《中華文化論壇》2015年第9期。
⑤ 《歷代天文律歷等志匯編》1-10,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
⑥ 呂子方:《中國科學技術史論文集》上下,中國科學院成都分院自然辯證法研究室整理,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1984年。
⑦ 何魯:《〈三統歷〉歷意及其數源·序》,呂子方:《中國科學技術史論文集》上,中國科學院成都分院自然辯證法研究室整理,第20-22頁。
⑧ 段渝:在《巴蜀文化系列叢書》出版座談會的發言,2002年12月9日,四川省社會科學院院網(張斌、鄒一清整理)。
⑨ 胡昭曦:在《巴蜀文化系列叢書》出版座談會的發言,見鄒一清、張斌整理:《繼承創新發展? 繁榮學術文化——〈巴蜀文化系列叢書〉出版座談會紀要》,《中華文化論壇》2002年第2期。
⑩? 章玉鈞:《巴蜀文化通史·總序》,《巴蜀文化通史》,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待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