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賽》中雅典娜的智慧

丁琳秀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11--02

古希臘的眾神可謂是浩如煙海，在荷馬史詩中所記載的神祇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在這一部分被提及的神祇之中，雅典娜可以說是最為出彩的一個，整部作品都充斥著她的身影，其出場都能窺見智慧的閃光，直觀地向讀者展現出她的智慧之處。M.W.M.蒲博曾對雅典娜出生的三個版本做過一個歸納，得出了相關神話的“重點從戰爭進一步轉向智慧”[1]這一結論。而在荷馬史詩中，雅典娜也經歷了相同的過程。

在《伊利亞特》中，她多是以女戰神的形象出現，依靠戰爭來展現其智慧;而到了《奧德賽》中，雅典娜“主要是一個有思想的人，她和奧德修斯之間的情感紐帶被明確地說成是他們共同的智慧”[2]。《伊利亞特》中，由于“雅典娜受到更多的制轄，在自主性和行動的自由程度方面”[3]稍遜色于其在《奧德賽》中的表現，“《奧德賽》幾乎成了專供雅典娜施展才華的舞臺”[4]。在《奧德賽》中，天后赫拉不再出現，不再對雅典娜發號施令，其自身擁有了很大的空間去實施奧德修斯返鄉的各項事宜。并且宙斯的出場次數也寥寥無幾，除了在故事的開端部分以及結尾部分有過出場，其余部分都是由雅典娜親自從中干斡。故事的開端向讀者展現了雅典娜在語言運用上的智慧。在神的集會上，宙斯對埃吉索斯的災難進行了評價，認為他是“以自己的魯莽，逾越既定的規限，替自己招致悲傷”[5]。繼而雅典娜向宙斯進言：“我的心靈正為聰穎的奧德修斯煎痛，可憐的人，至今遠離親朋，承受悲愁的折磨……奧德修斯一心企望眺見家鄉的炊煙，盼愿死亡。然而你，俄林波斯神主，你卻不曾把他放在心上。難道奧德修斯不曾愉悅你的心房，在阿爾吉維人的船邊，寬闊的特洛伊平野？為何如此無情，對他狠酷這般？”[6]在雅典娜的表述中，她首先向宙斯表明她對于埃吉索斯的處罰與看法和父神是相一致的;然后向父神訴說了自己心靈的煎熬，并表明奧德修斯回鄉受阻的處境以及他自身對于回鄉的熱切期盼;最后才質問宙斯為何如此殘忍地對待奧德修斯。此次發言不僅使宙斯在眾神面前留有余地，也最大限度上引起宙斯對奧德修斯的憐憫與同情。至此，雅典娜成功說服了宙斯，使他下令讓奧德修斯返回家鄉，并為自己爭取到處理相關事宜的權力。這在極大程度上為雅典娜接下來的行動提供了方便，讓雅典娜能夠盡可能地去施展自己的才華，將奧德修斯返鄉的相關事宜處理妥當。

在整個敘事中，雅典娜為了凡人中最有智慧的奧德修斯能順利返鄉，曾多次現身給予他指示，給了他最大限度上的有效幫助。雅典娜在奧德修斯返鄉途中，理應“出于對她父親的兄弟波塞冬的尊恐”[7]，不出現在奧德修斯的面前并給予他幫助，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在第七卷中，當奧德修斯將要進入城中時，雅典娜便幻取了一位少女的模樣與他進行過對話。在這場對話中，雅典娜打破了不應與奧德修斯見面的想法，主動為他接下來的行動進行了點撥：“進宮后，你要先找我們的女主人……若能博取她的好感，你便可望見著自己的親人，回抵頂面高聳的房居，回返故鄉。”[8]從中不難發現，雅典娜對于奧德修斯的引導是無微不至的，她告訴奧德修斯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才是最直接有效的。這種行為源自于雅典娜對智慧的看重，她依靠智慧作為情感紐帶，對奧德修斯產生了同情并給予他幫助。但在幫助的同時也給予了奧德修斯歷練，因此他在回鄉的過程中對于事務的處理擁有自主性的，他在聽從雅典娜的引導之后所付出的實際行動都是需要奧德修斯自己去思索和完成。

宙斯能夠“呼風喚雨，變化莫測，切實掌控著天氣的變化”[9]，而他的女兒雅典娜也擁有能夠掌控風勢的能力，這種相同的神力可以說是通過血緣關系得到了繼承。所以擁有血緣關系的奧德修斯與忒勒馬科斯也可以依靠血緣為樞紐將智慧延續下去，對此，雅典娜抱有極大的期盼并付與了實際行動。

從第一卷到第四卷，故事主要圍繞著雅典娜和忒勒馬科斯展開，直到第五卷才對奧德修斯本人的返鄉活動有所描述。在第一卷里，雅典娜與宙斯達成一致，決定幫助奧德修斯返鄉之后，她并未動身去找奧德修斯，而是先去見了忒勒馬科斯。雅典娜幻化成門忒斯來到忒勒馬科斯的身邊，她帶來了奧德修斯并未死亡的消息;然后告知忒勒馬科斯他的父親會安全歸來;最后叮囑他“開動腦筋，想個辦法，把求婚者們趕出廳殿……應認真思考，在你心里魂里，想出一個辦法，除殺家里的求婚人，用謀詐，或通過公開的拼戰。不要再抱住兒時的一切，你已不是小孩”[10]。由此，“忒勒馬科斯跟隨著雅典娜的建議，開始扮演家庭領導者的角色”[11]，“為即將到來的一切做好準備，特勒馬科斯必須自己發展，迅速成熟;事實上，他必須經歷自己的‘奧德賽”。[12]

可見女神對于他的期望是很高的，她希望忒勒馬科斯可以繼承他父親的智勇，并且女神不止一次展現過她對于忒勒馬科斯的期待與肯定。當忒勒馬科斯將要去驅趕求婚者時，他為自己向雅典娜暗自祈禱，雅典娜就幻化成門托爾的形象去激勵他：“忒勒馬科斯，你將不會成為一個笨蛋，一個膽小鬼，倘若你身上確已蒸騰著乃父的豪莽——他的雄辯滔滔，行動果敢，人中的杰卓。你將不會白忙，你的遠航將不會徒勞無益。倘若你不是他和裴奈羅佩的種子，我就不會寄愿你實現心中的企望。兒子們一般難和父親匹比，多數不如父輩，只有少數可以超過。但是你卻不是笨蛋，也不是膽小之徒，你繼承了奧德修斯的機警，是的，可望完成此項使命，獲得成功”[13]。

至此，雅典娜“完成了她在神的集會上所承諾的事，她已開始把一個男孩培養成一個成年人”[14]。荷馬史詩中“描繪的社會英雄價值與教育相對應的關系”[15]，通過雅典娜與忒勒馬科斯生動地展現了出來，在與忒勒馬科斯的相處過程中，雅典娜“幾乎可以肯定她是導師的雙重身份”[16]。她作為導師進行的培養中所蘊含的不僅是對智慧之人的愛護，更多的是對智慧能借由人類一代代的繁衍而不斷繼承延續下去的企盼。

結語：從荷馬史詩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更為立體且全面的雅典娜，正如邁克爾·默林所說的那樣，雅典娜是“具有多種功能的”[17]。尤其是在《奧德賽》中，關于“雅典娜和忒勒馬科斯之間最初的關系，揭示出了三種截然不同的功能”[18]，分別是心理上的審慎、家庭守護女神以及軍事女神，“但特別強調第一種解釋”[19]，這主要是基于雅典娜作為智慧神身上所具備的特性。理性的思考使得雅典娜在作出每一個決策時都十分謹慎，因此給人的感覺多是“審慎的”。在荷馬史詩中雅典娜主要表現出了兩種神職屬性——戰爭與智慧，但“墨提斯（即智慧）是雅典娜最具特色的特質之一”[20]。就《奧德賽》而言，雅典娜這種優于常人的智慧使得她的身影不停地活躍在故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能夠更為直觀的感受其智慧。

注釋：

[1]M. W. M. Pope，Athena's Development in Homeric Epic，The American Journal of Philology，Vol. 81， No. 2 （Apr.， 1960）， pp. 113-135.

[2]M. W. M. Pope，Athena's Development in Homeric Epic，The American Journal of Philology，Vol. 81， No. 2 （Apr.， 1960）， pp. 113-135.

[3]陳中梅，宙斯的天空——<荷馬史詩>里的宙斯、雅典娜和阿波羅研究[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一版，93頁.

[4]陳中梅，宙斯的天空——<荷馬史詩>里的宙斯、雅典娜和阿波羅研究[M].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一版，93頁.

[5]【古希臘】荷馬，奧德賽[M].陳中梅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第一版，4頁.

[6]【古希臘】荷馬，奧德賽[M].陳中梅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第一版，4頁5頁.

[7]【古希臘】荷馬，奧德賽[M].陳中梅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第一版，118頁.

[8]【古希臘】荷馬，奧德賽[M].陳中梅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第一版，121頁.

[9]陳中梅，大神宙斯——荷馬神學管窺[J].世界文學2002年第五期，207頁.

[10]【古希臘】荷馬，奧德賽[M].陳中梅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第一版，13頁.

[11]Michael Murrin， Athena and Telemachu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Classical Tradition， Vol. 13， No.4， Spring 2007， pp. 499-514.

[12]David E. Belmont，Athena and Telemachus，The Classical Journal， Vol. 65， No. 3 （Dec.， 1969）， pp. 109-116.

[13]【古希臘】荷馬，奧德賽[M].陳中梅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6年第一版，29頁.

[14]Michael Murrin， Athena and Telemachu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Classical Tradition， Vol. 13， No.4， Spring 2007， pp. 499-514.

[15]Betty A. Sichel ，Correspondence and Contradiction?in Ancient Greek Society and Education：Homers Epic Poetry and Platos Early Dialogues，EDUCATIONAL THEORY?Spring 1983，Vol.33，No.2?.

[16]Michael Murrin， Athena and Telemachu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Classical Tradition， Vol. 13， No.4， Spring 2007， pp. 499-514.

[17]Michael Murrin， Athena and Telemachu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Classical Tradition， Vol. 13， No.4， Spring 2007， pp. 499-514.

[18]Michael Murrin， Athena and Telemachu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Classical Tradition， Vol. 13， No.4， Spring 2007， pp. 499-514.

[19]Michael Murrin， Athena and Telemachu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he Classical Tradition， Vol. 13， No.4， Spring 2007， pp. 499-514.

[20]Norman O. Brown ，The Birth of Athena ，Transactions and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 Vol. 83 （1952）， pp. 130-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