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青燈

趙珈宇

寂夜，慘白的月光照著偌大的寺廟。寺廟西南不起眼的一隅，朱漆卻難掩舊色的斑駁，重塑的金身上又結了破爛的蛛網。這是寺廟的舊跡。擴建前雖為方寸之地，卻為當時的僧人提供了一個容身之所；雖漆殘瓦破、金身黯然，卻承載著信徒的希望。

時移世易，只有那盞青燈一直幽幽亮著。規律的木魚聲傳來，“梆，梆，梆……”

這個敲木魚的人從孩提時就坐在那兒了，他或許也是戰亂的遺孤，木訥呆板，似乎也只會守著這盞青燈。一日，廟里新收了師弟，也守過那盞青燈，卻更愛與寺外塵世結緣。他看出來，師弟不似別人那般虔誠地信仰，也不似他這般恪守本職。師弟骨子里的傲然與寺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怕是只有天知道他該走的路。

火苗激烈地跳動，燈油里的雜質燒得噼啪作響；像是內心的某處被點燃，師弟接到好友的信，只五十余日便離開了。他端坐在燈前等了三日，知道師弟不會回來了。在這兵荒馬亂的日子里，分別或許是永別。滿是裂痕的薄壁形同虛設，燈芯的火苗隨著風飄搖著。他也搖頭，甩掉對師弟前途的擔憂，繼續誦經敲木魚：“梆，梆，梆……”

黎明破曉，青燈靜靜燃燒。四方結束戰亂，不久師弟——新朝皇帝駕臨，“皇覺寺”的金匾掛了起來，又興建了許多新的院落。昂貴的朱漆涂上每處磚瓦，佛像重塑的金身耀眼刺目。院落燈火通明，那盞青燈——曾經寺里唯一的香火，現在是那么微不足道；可他仍舊木訥地守著它，“梆，梆，梆……”微弱的燈光和木魚聲被淹沒在繁盛的香火中。

燭影搖紅，油盡燈枯?；实垴{崩，全寺的僧人都圍坐在燈火前為皇帝誦經送行，他一邊敲著木魚，一邊想，他的師弟跋涉一生，來過這破舊的寺廟，到過最低的壑，爬過最高的山……最后，又回到了這盞青燈跟前。幽幽的火苗，指引著師弟最后的路，歸元，抱一?！鞍穑?，梆……”他獨臥青燈古佛旁如何？師弟貴為萬人之上又如何？最后都免不了要走這一遭。

他的睫毛不再顫動，敲木魚的手沉重地落下，再不會抬起來了。青燈里的火苗也漸漸燃到盡頭，化作一縷青煙……恍惚間他聽見有人唱那仙境的曲子：“桃紅柳綠待如何？……說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頭來，誰見把秋捱過？……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聞說道，西方寶樹喚婆娑，上結著長生果……”

木魚聲漸漸遠去，輝煌燈火漸次熄滅。時移世易，而“皇覺寺”的金匾依然在寂夜的慘白月光里閃爍，青燈的火苗不久又會燃起，木魚聲依然會“梆，梆，梆……”地傳來，只是那盞青燈見證的故事，卻是再沒有人提起了。

這篇習作結構清晰，以一盞青燈為線索，文中多次描寫青燈，青燈不同的狀態，推動著情節的發展。師弟（即朱元璋）離開寺廟時“火苗激烈地跳動”；師弟成為新朝皇帝，“黎明時青燈靜靜燃燒”；師弟逝世，青燈“油盡燈枯”。作者擅長從小細節渲染氣氛，給出線索，如開頭對于寺院的描寫逼真形象，“朱漆卻難掩舊色的斑駁，重塑的金身上又結了破爛的蛛網”足見這座寺院的年代之久遠。語言流暢，文字和情節都能夠抓住讀者。（點評教師 孟凡運）

【本文適用考場仿真試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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