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英古鎮

應曉紅

芝英古鎮是隸屬于浙江永康的一座千年古鎮，2014年被列為國家級歷史文化名鎮。芝英古鎮是永康應氏世居之地，已有1600多年歷史。在芝英古鎮，只有走進正街（俗稱半面街），才算進入古鎮的腹心。正街是芝英古鎮最具代表性的歷史文化街區，擁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留有百年商業繁華的印痕。這里曾經繁榮昌盛，車水馬龍，留下過郁達夫、應寶時、應祖錫等歷史名人的足跡，悠長悠長的曲曲彎彎的半面街有著說不盡的古老而繁華的故事。正是這簡簡單單一條正街，擁有著我童年生活的全部，在那青澀純真的年代里，古鎮在我心中并不是顯得如此之小的。恰然相反，它很大，讓我感到將永遠屬于這個小鎮，走不出它的包圍。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而在芝英，通往幽處的卻是一條廊棚下的正街。本來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一條逶迤的烏色廊棚遮住了天光，廊棚下面是條鋪滿青磚的老街，而那廊棚深處時時傳來隱隱約約的鐵錘聲。正街的一旁是一條條直板石，供過客和居民休息，一旁是一家接一家的老字號店鋪，恍如走進了另一個時代。這里一直是繁華的商業街，店面林立，人來人往，這些店鋪以前大多是賣生活用品和特色小吃。

時常會想起自己的小時候，在家人無數次催促著起床無結果后，還是如往常一樣即將遲到，胡亂穿好衣服，收拾一下，抓上書包，一路狂奔，從小巷中穿過抄近道，順帶在小巷小攤上買一份包子或是油條作早餐，然后每次小攤的阿姨總會對我笑著說：又要遲到了呢，還有10分鐘，快點……小巷就是這樣神奇，彎彎曲曲，四通八達卻也能最快到達目的地，也是這樣每次都能讓快要遲到的我躲過一劫，于是每次過后又懷著僥幸的心循環往復。那些年，每天清晨一個女孩必定慌慌張張用力奔跑，那些年，這也算是小巷里一幕難以忽視的獨特風景吧，那些曾讓外地人摸不著頭腦，曲折復雜，四通八達的小巷啊，那些年，我駕輕就熟。如今，我再也不用因為快要遲到緊張到擔驚受怕，也不再慌慌張張的穿過那曲折復雜的小巷，現在靜下心來，看著這灑滿陽光的小巷，感受那緩慢安逸的慢節奏，聽著那緩慢悠長的叫賣聲，聞著那熟悉的家鄉美食的氣味，走在那歷經了歲月的打磨下光滑的看不清紋路的青石板，我的心仿佛也是這古鎮上的一粒小小的塵埃，安穩落定。

曾記得我帶著幾個同學好友回到芝英，同學面對那窄窄的帶著古老氣息的小巷歡呼雀躍，跟我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小巷與老宅，自己的家鄉早已高樓林立，自家住的也是冰冷的鋼筋水泥單元房，鄰里冷淡甚至都不清楚住自己對面的人家姓甚名誰，如果自己也能居住在這樣的小小的老院子，一出門便是鋪著青石板的小巷，亦或也能撐一把精致的油紙傘做一次丁香一般結著愁怨的姑娘，是不是也是一種別樣的體驗。我微微笑了，又陷入了無盡的思念與回憶，打開話匣子，跟他們說著我家鄉古鎮的小巷，說著那些小巷里的人來人往以及歷史變遷，古鎮在這些回憶中瞬間變得鮮活起來。當我和同學們談古論今的時候，身旁的小米菲早已被遠處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吸引過去了，走近一看，原來是個鐵匠鋪，這樣的鐵匠鋪子在城市里是見不到了，“呼哧、呼哧……”來回推拉的風箱，爐火映紅了鐵匠的面龐，起起落落的錘聲中，各種各樣的農具和家常用具便完成了雛形。

孩子們在街頭巷尾追趕嬉戲，帶著好奇的目光觀察著古鎮的一磚一瓦，看著滿頭銀發的老人們靜靜地安坐在椅子上，讓和煦的陽光輕撫慈祥的面龐。舊房子、舊街道、古樸的樓房，整個古鎮就是這樣的寧靜、祥和，充滿了平凡樸實的生活氣息。眼前的場景總能讓我想起，兒時你我的模樣，光著腳丫在正街上嬉戲玩鬧，在交錯疊影中追追趕趕。每天總是要等到天空吊墜落幕斜陽，我們才手牽手往家趕，夕陽斜照把我們的背影拉得悠長。但是離別總在下個轉彎，兒時長情總是不敵時光的婉轉。等我們稍大一些，兒時的玩伴也漸漸離開了古鎮，開始了隨父母到城區求學的生涯。小鎮不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在離開的日子里，已不再常常想起它，然而，在一些寧靜的夜晚，它偶爾會從睡夢中不期而至，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青石板，熟悉的人物，熟悉的故事，熟悉的聲音，時常叩動著心扉，溫謦而又傷感，總在這一刻，觸動著對它的無限回憶。

穿過正街，一拐，是芝英市基的古戲臺，在這樣的環境中與一座飛梁畫棟的古戲臺相遇一點也不突兀。古戲臺在芝英市基的西頭，一面貼街，一面臨居民區，不僅視野開闊，而且風景獨特。這石基翹角的古戲臺是古代專供演出的一種室外舞臺，始于唐代中期，當時，戲劇演出場所統稱戲場，幾經變更，到了元代，中國戲曲達到鼎盛，“戲臺”一名才正式出現。靜靜地站在這被雜什充斥卻古韻依存的古戲臺前，恍然間被時光隧道帶到了神秘的遠古時空。仿佛令人想象到，曾經有畫著厚厚油彩的戲子在臺上表演，臺下的村民們一邊聽著古老傳說，一邊享受著悠悠鄉情。時過境遷，而今演戲與看戲人又何在？落寞的戲臺，滄桑的廊柱，如何不讓人心生惆悵！

猶記得去年農歷八月十三，當我回到芝英，走過古戲臺時，正趕上演出，唱的是《白蛇傳》，臺上燈火通明、云霧飄渺，一襲白衣的白娘子和一襲青衣的小青姑娘宛若芙蓉出水，木訥的許仙則表現得滿是愧疚，他們正在演繹《白蛇傳·段橋》，“看斷橋，橋未斷而我腸寸斷”白娘子一句一淚地唱，二胡的蒼涼樂音低低壓在女聲里，戲臺下，是一片唏噓，每一顆眸子底下似乎都漾著淚光……臺上是真真假假的生死戀，臺下是太平盛世，歲月靜好，我們穿梭游走在古巷幽弄，不知今夕是何年……

芝英古鎮還保留著太多的歷史，留存在太多的祠堂，值得愛好古建筑的和愛好旅游的人去看看。芝英古鎮迷人的不只是歷史和風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還在于這里淳樸的人們，風味獨特的小吃，細微的景致，瑣碎的生活片段，這才拼湊起一個活生生的芝英。芝英或許不似鳳凰古鎮那樣繁華和浪漫，但那些淳樸秀美的古鎮風情，小麥餅、餛飩、肉麥餅、烤包子、豆腐丸等風味獨特的美食佳肴都成為人們向往芝英的理由。尤其是薄如蟬翼的手工餛飩，撈出鍋時輕盈起舞，滿滿是故鄉情。

芝英古鎮沒有城市的喧鬧，也沒有其他古鎮簇擁的人潮，芝英古鎮有一種回歸本真的淳樸，讓每一個徜徉在古鎮里的人都會覺得恬靜和舒適。無論晨昏還是陰晴，走在正街的青石板上，你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足音，你會覺得自己和厚重的歷史不期而遇，微微地涌起一種悵然。

歷經千年時光，芝英古鎮如同一個洗凈鉛華的老人，從容、淡定地踩著歲月的腳步，在深巷、祠堂里踽踽獨行，不遠處鐵匠鋪里叮叮咚咚的錘擊聲，順著古鎮悠久的歷史繚繞著，傳得很遠、很遠……

——選自2018年11月28日《永康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