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

李梅

我不是個會蒔養花草的人。十年之前，我們家是寸草不生的，來串門的鄰居、朋友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您家里是真干凈！言外之意就是，這個人真懶，沒有一點生活情趣，連盆綠植都沒有。

直到再搬新居，為了讓生活增加一點雅致，免得自己變得無趣，決定添幾盆像樣的花。我首先想到的是去親戚家淘幾盆回來，卻不曾想碰了一鼻子灰。養花的極品高手親戚怕他的花來我們家受罪，吃不了我家的苦，饑一頓飽一頓朝不保夕的再讓我弄死了。曾經養過一盆袖珍似的仙人球，硬生生的被我淹得一命嗚呼！可能這個慘痛經歷被惜花如命的親戚來說，認為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虐花之人，說啥也不給我。

自討沒趣就觀賞觀賞吧！嫁接得三種色的牡丹打死我也養不起，油綠發亮的君子蘭我得養得灰頭土臉，滿盆的梔子花開一經我手定會香消玉損……親戚對我熱情洋溢地一一介紹他的寶貝們，他哪知道我心底的那些“陰險狡詐”。

這時，一青花瓷的盆景映入眼簾，外型酷似迎客松，葉脈纖細，飄逸瀟灑，郁郁蔥蔥，文靜嫻雅。這份溫柔的翠綠在眾花掩映下倒顯得別具一格。對于我這種養花花不開的人來說，單純的綠葉盆植與我是有緣的，就它了。我嘖嘖的贊嘆聲引起親戚的無比興趣，從花的名字到花的一切來龍去脈，陳年往事，脾氣秉性娓娓道來。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這么有文化的花：文竹。竹子是植物中的四君子之一，文竹恰恰多了個“文”字，豈不是君子中的君子？

在我空手而歸的第二天收到了親戚送來的文竹以及收養它的十條建議便箋，建議最后一條特醒目，用紅色筆注明：養不好立即送回！哼！到我手里豈有此理？但是它的習性還是要了解的，萬萬不能再葬送到沾滿植物鮮血的手中。

為此我買了一個符合文竹氣質的花架，供上它，安置在客廳的一角，平添了些許文雅之風，仿佛顯得自己也有點高大上了。我按季節、干濕度澆水施肥，有時端它去陽臺放放風，散散心，認認真真的侍弄著。文竹好像很懂我的心事，伸著頭頸，蹬著身子得長就是了。就像我養孩子，除了供吃喝，具備陽光健全的人格，健康的體魄，其他都是散養。在自由自在非常民主的環境里，要充分放飛他們的心靈，任其發展。

當我為自己得意的管理沾沾自喜時，呈現在面前的文竹變了模樣，發出許多嫩綠的新枝，膨脹到原來的兩倍大。其中一枝獨秀，光溜溜得竄出老高，顯出鶴立雞群的驕傲。遠看就像一根綠繩提溜著一團亂草。自由習慣了就是散漫，不能任它們毫無節制的瘋狂。我拿起剪刀開始修剪，先把出頭鳥剪掉一大截，再修修老枝，憑著自己的喜好剪出滿意的造型。那個體態輕盈，羽翼枝葉，翠云疊疊，又名曰“云竹”的嫻雅之士走了出來，拂過飄逸的衣袖吟詩頌歌。

文竹

遠看成松近似竹，

一抹綠意季季留。

莫問孤芳當自賞，

不與眾艷爭春秋。

就在修剪后的兩三天時間，我發現一枝獨秀旁冒出綠芽，這長勢令人欣喜，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等我放任自流偶然再看時，驚奇地發現它噌噌竄出很高，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勢，給我犟上了。我毫不猶豫的剪掉它多余的部分，留下兩公分的基底，估計這回焉了。

冬季氣溫低，一般要減少澆水次數，以免凍傷文竹的根部。這次澆水又發現新大陸了，那支只有兩公分的枝條旁再次發出新芽，天??！還真給我扛上了！看著層層的突進，我陡然有種犯罪感，一次次得削去新的生命，而它們又一次次地在殘壁斷垣中集聚全身的力量越挫越勇！這份不畏艱險，不退縮地無聲的精神徹底征服了我。文竹之名的確名副其實，文雅中自帶竹子的節高挺拔，折而不斷的堅韌?？此评w弱實質上蘊含強大的能量，感動著，吸引著你。我不會再剪掉這支高高的文竹了，盡管它有點別出心裁，失去和周圍環境的協調性。我也要看著它任性的生長，甚至枯去，老掉。

我查閱了文竹的花語：象征永恒，朋友純潔的心，永遠不變?；槎Y用花中，它是婚姻幸福甜蜜，愛情地久天長的象征。

如此甚好！養了個寶貝！

——選自《齊魯文學》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