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微
18歲之前,她叫蔣棠珍,一個不那么浪漫文藝卻帶著融融暖意的名字,像她花團錦簇的現狀:生在富足之家,內修詩詞歌賦,外練西洋樂器,待嫁之家也是當地屈指可數的名門望族。可對這樣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她并不十分期待,而想換種活法,和才華橫溢的人過五彩繽紛的人生——她看中了家人贊不絕口的畫家徐悲鴻——那時的女子總是要在男人的帶領下才有勇氣邁出去,不知這算幸還是不幸。
徐悲鴻這時沒錢沒名氣,更糟糕的是,他還結過婚,雖然原配已離世,但還有個孩子。可她完全不在意。徐悲鴻給她取了個后來眾所周知的新名——碧薇,然后將這兩個字刻在戒指上,簡單粗暴地圈定了愛的勢力范圍。于是,18歲的她歡喜地嫁給了愛情,和家人決裂,與徐悲鴻私奔去了日本。
一個大姑娘突然不見了,家人心知肚明,但要顧及臉面,還要給已經訂婚的人家交代,便聲稱她暴病身亡,并大張旗鼓地辦了葬禮。可不到半年,她又腆著臉回來了——徐悲鴻太窮,兩人在異國活不下去了,她想回娘家討錢度日。看在徐悲鴻的才華上,娘家沒追究他倆的私奔,還真金白銀地支持他去法國留學。
留學生活很苦,但兩人過得很甜。平日里,他畫畫,她練琴。他日夜趕畫,掙錢買下她喜歡的大衣;她每天省出一點飯錢,買回他心儀的懷表;沒錢吃飯,她陪他餓肚子。他沒辜負她的不離不棄,努力贏得聲名;她也沒辜負他的愛,為他生下一雙兒女。回國后,他一邊在大學里教授美術,一邊致力于繪畫創作。二人終于苦盡甘來,感情卻淡了,乏了,癢了。
38歲這年,徐悲鴻愛上了18歲的女學生,追求套路都沒變,給女學生取了個聽得人心肝兒直顫的名字——多慈,也將名字刻在戒指上。不同的是,這次戒指數量是兩枚,還鑲嵌了女生贈送的紅豆。一場轟轟烈烈的“慈悲之戀”把她推上了風口浪尖。她從來都不是忍氣吞聲之人,于是霸氣出手捍衛婚姻:燒掉女生送的樹苗,攪黃了女生的出國留學;同時籌備他的國外畫展,以分散他的注意力,并將兩人分隔兩地。
她的努力并未奏效,他們兩個像叛逆的孩子,家長越干預便越親密。并且,沒有一個女人的婚姻保衛戰打得溫文爾雅,在徐悲鴻眼里,她的形象愈發庸俗不堪,也愈發襯得女生清純雋永,這種對比加速了他的離開。
為討好女生的家人,戰亂中,他幫助他們遷徙到平安之地,又幫她謀得好差事,還登報聲稱解除和蔣碧薇的同居關系,她徹底被激怒,將這份啟事鑲于鏡框中,命名為“蔣碧薇座右銘”。
幾年后,女生遵父命另嫁他人,徐悲鴻不想丟了情人又失去家庭,違心向蔣碧薇求復合。一次、兩次……六次,她不為所動,直言怒懟:我又不是廢品回收站。
46歲,徐悲鴻再婚,她提出不菲的經濟索賠。愛時傾盡所有,被負拿回應有——沒有很多的愛,那就要很多的錢——蔣碧薇才是亦舒女郎本尊啊!靠這些財產,她的后半生衣食無憂。同時,她接受了另一個男人張道潘的愛。這次她沒走進婚姻,而是做了他30余年的情人——對待感情,她依然認真,卻不肯較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