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視角下我國傳統吟誦與聲樂演唱的關系

[摘 要]我國傳統吟誦和聲樂演唱的關系密切，同屬語言的藝術表現形式，這一點在詩詞中尤為明顯。本文以詩詞為出發點，從音樂方面分析傳統吟誦與聲樂演唱在歷史、技術等方面的關系。

[關鍵詞]詩;詩詞;傳統吟誦;聲樂演唱

[中圖分類號]J61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9）04-0139-02

吟誦是我國傳統的讀書方式，具有獨特的美感，并且以中國詩文獨有的展讀而成為古典語言表現的一種藝術形式。聲樂演唱通過一定的技法，賦予語言以節奏性、旋律性和歌唱性，是一種建立在語言基礎之上的藝術形式，某種意義上二者都是語言的表演藝術。我國最早的詩歌都是詩樂一體的，作為古代文人讀書時吟誦的主體，“詩詞”一詞在外語中并沒有相對應的翻譯，屬于我國獨有的文體。由于詩詞在寫作時會考慮一定的音樂性、節奏性，并且能在有限的篇幅內表達大量的情感等，所以從古至今有大量依詞而作的樂譜，因此我國古代的詩詞最能體現出二者之間的聯系。

一、詩詞、吟誦、聲樂演唱的概念及歷史淵源

本文的詩詞指的是中國傳統詩詞，包含古體詩、近體詩、令詞，詩經、楚歌體、樂府詩、以五言為主體的古詩十九首、魏晉詩歌等齊永明之前的詩都屬古體詩范疇。唐代盛行的運用四聲平仄理論，在規定的格式中進行創作的詩歌被稱為近體詩，也叫格律詩，含五言絕句、五言律詩、七言絕句、七言律詩等。而曲、文等文體因為過于復雜，且多用于祭祀等禮儀場合，本文暫不討論。隨著社會的發展，原始的詩詞所產生的節奏和韻律開始逐漸脫離簡單的勞動生產，變成了一定的規格制式，并且成為有意識的藝術創作，而因為漢語言發音獨特，這種節奏和韻律使得我國的詩歌成為了一種獨特的文體。從最早的詩歌總集，且被很多認為是音樂文學的《詩經》開始，可以看出節奏和韻律的運用使得我國的詩有了音樂美。最重視節奏和韻律的是唐代開始盛行的格律詩，因為它的格式很規范，在現代成為了人們學習吟誦的主體，在格律詩盛行的時代也有大量的聲詩被創作出來，可惜后來幾乎都失傳了。再后來需要和音樂而歌的“詞”出現，使得詩歌與歌唱的關系變得更加清晰。

本文的吟誦采用的是吟誦比較廣義的概念，即吟詠誦讀，其特點是“似讀非讀，似唱非唱”，而聲樂演唱是科學化、系統化、理論化、具有美感的歌唱。在這個世界上的藝術誕生初期，詩、歌、舞是一體的，并且都與“樂”的關系密切，關于這一點，國內外諸多文獻都有相關記載，如《呂氏春秋·古樂篇》中就有“昔者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闕”。[1]從《荷馬史詩》的唱誦、《周禮》中記載的大司樂“以樂語教國子”、印度的《摩訶婆羅多》的口頭傳頌等，到后來各國的聲樂藝術形成的西方美聲唱法、我國的戲曲、日本唱唄的等，在發展的歷史中都能看出詩詞與語言表演藝術的關系，以及吟誦和聲樂演唱同宗同源的關系。

二、我國詩詞、吟誦和聲樂演唱的關系

文學史和音樂史是合一并進的，吟誦與聲樂演唱的關系可以用“相親又相疏”幾個字來形容。[2]"與音樂的關系密不可分是我國古典詩歌的一大重要特征，在我國的詩歌史上，吟誦詩歌和歌唱詩歌的結合和分離現象在存在的同時并行發展，每當音樂有新的發展之時，就會有新的詩體產生，在此之后又有新的詩歌表述形式產生，如此往復地發展著。吟誦與聲樂在發展的進程中，從原始的樂舞之中分離并成為了兩種不同的藝術表現形式，而促使這一現象發生的是新的社會階級的興起所帶來的藝術雅俗與傳播形式的轉變，吟誦和聲樂演唱分別作為貴族與平民的文學形式，也在發展中逐漸有了更大的差別。

（一）我國古代詩詞與傳統吟誦的關系

詩樂的分合現象與我國詩歌的表述形式有關，從“歌”“誦”“吟”“詠”“讀”等語言的藝術表現形式的存在中不難看出，我國的詩從誕生之時就與吟誦密切相關。《周禮·春官·宗伯》中不僅記錄了音樂和音樂教育，也是關于吟誦的文獻資料，如“大司樂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其中“興”即感動，“道”通“導”，“諷”和“誦”東漢儒學家鄭玄注釋為“倍文曰諷，以聲節之曰誦”，這里“倍文”通“背文”，“言”和“語”指用詩歌回答問題或交流。“誦”能夠證明至少從周朝開始，我國的學生在學習時就是伴著吟誦的，而清代袁枚在《隨園詩話》中說 “文曰作，詩曰吟，可知音節之不可不講”，表明了要在吟誦中才能探究語言的音節之美。在詩樂分離結合現象的推動下，詞逐漸興起，而詞中的一些句子，格律與詩接近，也可以用吟誦的方式來學習。這不難看出吟誦與詩詞的密切關系，在我國古代，吟誦作為詩詞的學習重要方法一直存在著。

（二）我國古代詩詞與聲樂演唱的關系

我國是一個詩樂一體的國度，古代詩詞與聲樂演唱的關系十分清晰。《尚書·社稷》中記載“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這段話鄭玄注“謂歌詩也”。孔子修《詩》《書》，定《禮》《樂》，序《周易》，作《春秋》，《史記·孔子世家》中說“（詩）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和昭武雅頌之音”。不難看出《詩》是可以演唱的。如巫音之于楚辭、胡夷里巷及清商之樂之于漢魏六朝樂府，燕樂之于唐五代詞，南北曲之于元明清雜劇傳奇等。[3]楚歌體、樂府詩、相和歌、清樂、聲詩、琴歌，以及依歌填詞的詞調音樂，再到后來為演唱表演而出現的曲，無不體現了“歌”與詩詞水乳交融般的關聯。詞曲階段“以樂和詩”已經徹底轉變成了“以詩和樂”，這一時期的樂譜雖然大多散失，但仍有些樂譜留世，如《白石道人歌曲》《碎金詞譜》《新定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等，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出我國聲樂演唱與詩詞的關系。總體來說，我國的聲樂演唱跟詩詞的發展密切相關，聲樂演唱可以說是我國傳統詩詞藝術性、音樂性的表現，二者的聯系體現了我國詩樂分離結合的特點。

三、吟誦與聲樂演唱的關系辨析

（一）我國吟誦與聲樂演唱的產生都與漢語言的特征有關

詩詞的和樂與否是“詩”與“非詩”的區分手段，吟誦可以看作是沒有調子的歌唱，需要依照語言的節奏、詩詞格律、平仄來展現詩詞的音樂性，所以它不僅是詩詞學習、欣賞的手段，也是詩詞的寫作手段。由于漢語言文字獨體單音的特殊性，我國的詩歌更加重視節奏和聲調，“誦”與漢語的聲調、平仄都有著密切的聯系，可以說漢語言的聲調韻律和吟誦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我國傳統聲樂技法中的腔調基本都與聲調、平仄相關，所以我國傳統吟誦與聲樂演唱的關系也十分明確，即二者都是源于漢語言的藝術表達形式。

（二）我國最早的聲樂演唱源于吟誦，吟誦的審美標準趨向于聲樂演唱

在《尚書·堯典》中有“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這樣的一段話。《毛詩詁訓傳》是現存最早的《詩經》注解，被稱為《毛詩》，在冠于全本的總序言中有這樣一段話：“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以及“情發于聲，聲成文謂之音”。這段話鄭玄的《毛詩傳箋》注釋為“聲謂宮、商、徵、羽也。聲成文者，宮商上下對應”。孔穎達為《毛詩傳箋》作疏而成的《毛詩正義》進一步解釋為“聲乃成音，音和乃成樂”。

可以看出吟誦的最基本的要求是能夠表達詩詞真正興發感動的力量，而表現這種興發感動的力量的要求慢慢變成了需要與律相協，不能只是依照聲調、節奏、平仄等來吟誦，還要有一定的美感，筆者認為這就是我國聲樂演唱的源頭。這再一次體現了我國詩詞與音樂的密切關系，在后來的發展中才有了格律詩和詞、曲的出現，才有了逐漸成熟的聲樂演唱技術，所以吟誦與我國傳統聲樂演唱的關系是本源與發展。

（三）其他國家詩歌的吟誦與聲樂的密切聯系

美聲唱法產生的軌跡與我國的聲樂演唱有很多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由詩的表演唱頌開始，逐漸與有一定功用的吟詠分離。產生多種音樂技法與藝術表現形式，最后形成了美聲唱法。筆者在寫作資料的查找中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幾乎所有的聲樂演唱都是類似的產生歷程，由此可見詩歌的吟誦和聲樂的密切關系甚至是全球性的。

（四）吟誦與聲樂演唱的區別

吟誦與聲樂演唱最明顯的關系在于面向群體的不同，吟誦面向的群體是讀書人自身，而聲樂演唱是伴隨著主要社會階層的變遷出現的，面向的群體主要是社會大眾，也有一部分人學習聲樂是為了提高自身修養。隨著市民階層的興起、物質生活的豐富，詩歌的表演化變成了社會性的需求，而且這種需求的要求越來越高，表演藝術家從詩詞的吟誦中總結漢語言字、腔、韻、節奏等特點，從而有了聲樂技術的不斷提高。

近代以來，我國傳統吟誦面臨著失傳的危險，近些年在很多專家學者的幫助下，吟誦的處境有所好轉，但是還有很多人認為聲樂演唱與吟誦有著很大的區別，大部分從文學角度出發的學者給偏向于聲樂性的吟誦定義為“吟唱”。筆者認為吟誦與聲樂演唱是同宗同源的關系，斷不可片面地以吟誦需要掌握大量的詩詞知識，而人人都可歌唱來否定它們的密切聯系，甚至評判二者的高低，吟誦與聲樂演唱的協同發展關系還應延續。

注釋：

[1]公"木.歌詩與誦詩——兼論詩歌與音樂的關系[J].文學評論，1980（06）：39—51.

[2]華 "鋒.傳統吟誦與音樂的演唱[J].湛江師范學院學報，2010，31（01）：17—20.

[3]朱立俠.古代詩歌語音表述形式考[A].首都師范大學、北京語言大學、中國音樂學院.吟誦經典、愛我中華——中華吟誦周論文集[C].首都師范大學、北京語言大學、中國音樂學院：中國詩歌研究中心，2009：18.

（責任編輯：劉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