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曄
1949年1月31日,大年初三,傅作義所率的8個軍、25個師全部開出城外,與人民解放軍第41軍121師的官兵進行了交接。
北平城在這個簡單而迅速的敬禮過程中獲得新生。
和平解放使這座飽經滄桑的古城再次成為了政治中心。從北平到北京,一字之差,千差萬別。在它3000余年的建城史中,雖然歷經過無數件大事,但這一件無疑是最受矚目的。
如何讓千年帝都變為人民的國都,肩負起嶄新使命?翻開北京市委、市政府的初創歷史,我們能從中得到一些感人的細節和真切的答案。

北京天安門
進入民國,景山上架炮,一共出現過兩次。第一次,馮玉祥部將鹿鐘麟炮指紫禁城,直接把末代皇帝溥儀嚇出了北京;再一次,就是半山腰處,122門大口徑榴彈炮四面排開——這一天,是1949年1月15日。
細看炮口方向,有一溜直沖正南。而下令架炮的人正是蝸居在中南海里面的國民黨華北“剿總”總司令傅作義。他放出消息:如有必要,不惜以身赴死,與這座城市玉石俱焚。
與此同時,在北平城外,更多碗口粗的炮口從四面八方對著北平。1948年12月13日,人民解放軍完成了對北平的合圍,隨著包圍圈不斷收緊,華北“剿總”僅剩的25萬部隊全被壓縮在北平城內。
被圍一個月以來,城內早已是亂象叢生。別的不講,單說25萬軍隊和200多萬百姓的吃飯問題,就讓人頭疼不已。國民黨的飛機不能著陸,只能采取空投補給,但空投又顧忌地面炮火,不敢低飛,只能高高地往北海的冰面上扔。不少糧草喂了魚,還砸壞了民房,傅作義嫌添亂,就不讓再投了。
軍隊尚無口糧,老百姓就更可憐了。在國民黨統治的三年間,北平的面粉價足足漲了800萬倍。國民黨為了“掃清射界”,曾在德外關廂拆了6000余間民房,每間房補貼法幣300元,而當時豬肉已經漲到400元一斤。也就是說,一間房還換不回一斤豬肉。到1949年1月間,王府井的下水溝和馬路上到處可見價值萬元的金圓券,任人踐踏。
共產黨不想給正在遭受苦難的北平百姓雪上加霜,守城一方也不想饑民問題擴大,攻守雙方達成默契,每天早晨太陽升起,守方打開北平城的東大門——朝陽門,把菜農放進甕城,檢查過后把外門一關,放老百姓進入甕城形成菜市。菜價也漲得很厲害,菜農們除了銀元,拒收一切紙幣。
城內百姓怨聲載道,城外還有大兵壓境,傅作義本就如熱鍋上的螞蟻,天津解放的消息更讓他不寒而栗。把大炮推上了景山,算是他最后的籌碼了。
不過,這個炮,他不想打也不敢打,一切只是做樣子。城東郊外五里橋,傅作義同共產黨的第三次談判正在進行,次日草簽的初步協議,分別報送西柏坡和北平。17日,傅作義召集華北七省參議會,討論和平解放問題,何思源被推選為北平市和平談判首席代表,定于18日出城談判。
19日清晨,他帶傷出西直門,和其他代表一起簽署了《關于北平和平解決問題的協議書》
之前的草案在呈送中共中央后,經毛澤東親筆修訂,增補為18條,附件4條。協議中,詳細規定了有關國民黨軍隊放下武器,出城接受整編;國共雙方共同組建聯合辦事機構,保證城市得以順利接管;金融、外交臨時管理辦法等諸多內容,甚至連傅作義本人應保留警衛部隊都寫得清清楚楚。
在平津戰役紀念館中,一份關于《參加北平和平解放原國民黨軍隊人員回籍證明書》,將其中細節,展現得一目了然:
XXX,此次參加北平和平解放,應認為有功,現自愿回籍,另謀生路,其家居我解放區者,應享有人民一般之權利,并應分得一份之土地。過去一切,概不追究,特此證明。
可別小看這薄薄的一張紙,它關系到北平城內20余萬國民黨官兵的復員。他們安心了,城市穩定的大局才得以基本保障。
1949年1月31日,大年初三,北平迎來了歷史性的一天——中午12時30分,解放軍第四野戰軍莫文驊部由西直門進城,開始接管防務。至此,北平宣告和平解放。
中國共產黨打天下的本領了得,但是進城后,這些“泥腿子”能不能管好一個大城市呢?世人都把眼睛盯向了北平。
此種考驗,對中共來說,雖然棘手,卻并不是無準備之仗。
據后來擔任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劉涌回憶,早在1948年夏天,中共中央社會部部長李克農就接到了培訓接管干部的任務。他隨即命各地遴選100名縣團級以上干部,火速到西柏坡接受訓練。當時劉涌負責抽調工作,為縮短角色轉變的時間,他特別挑選了一些文化程度較高并且有公安和情報保衛工作經歷的人員。
訓練班開始的時候,李克農特意從北平調來了8名大學生,這樣黃泥警校“一百單八將”的名聲隨即傳開。他們學習的教材,除了中央社會部副部長譚政文撰寫的《審訊學》,還有4本地下黨整理的《北平概況》。這“一百單八將”后來成了北京市公安局的創業元老,其中還出了兩任公安局局長。
解放軍勢如破竹,以至于培訓班的課還沒講完,北平就被圍了。圍城當晚,培訓班提前結業,和同樣是提前結業的3000余名華北局黨校“南下干部培訓班”學員,一起組成了“燕山大隊”,星夜北上,參與北平接管工作。
這些學員急行軍時,中共北平市委和市政府的領導班子也定了:葉劍英出任北平軍管會主任和北平市市長,彭真任市委書記,同樣被毛澤東欽點的,還有北平市首任公安局局長譚政文。
黨中央派出的這幾員大將,都是文武雙全、出類拔萃的人物。而初創的北平公安局,正副處長、公安大隊大隊長均由地旅級干部擔任,處以下科長和分局則多配備了縣團級干部。如此高配,足見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接管。
七八千接管干部聚到京郊的良鄉后,葉劍英和彭真在一座廟里對他們進行了集訓。彭真說:“進城后,一是安定社會秩序,二是搞好接管,三是肅清特務,四是解決人民生活問題。”葉劍英則明確告訴大家:“北平將來有可能成為新中國的首都,接管工作進行得如何,直接關系到我們共產黨和解放軍的聲望,關系到其他尚待解放城市的接管。”
葉劍英講出定都北平,是有預見性的,因為中央對此尚無定論。
1949年1月,東北局城工部部長王稼祥去西柏坡開會,并看望了毛澤東。交談中毛澤東說:“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我們的政府定都在何處?中央雖有幾個考慮,但還沒有最后的答案。”
對這個問題,學者出身的王稼祥早有考慮:“依我看,現在國民黨政府的首都南京,雖然自稱虎踞龍盤,地理險要,但只要翻開歷史就會知道,凡建都金陵王朝,包括國民黨政府都是短命的。這樣講,帶有歷史宿命論的色彩,我們當然不相信這一套。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南京離東南沿海太近,從當前的國際形勢來看,這是一個很大缺陷,我們定都最好不選在南京。”
“再看西安,它的缺陷是太偏西,現在中國的疆域不是秦漢隋唐時代了,那時長城就是邊境線,現在長城橫臥于中國的腹地。因此西安在地理位置上已不再具有中心的特點。這樣一來,選西安為都也不合適。”
王稼祥再論:“黃河沿岸的開封、洛陽等古都經濟落后,而且這種局面不是短期內所能改觀的,加之交通以及黃河的水患等問題,也失去了作為京都的地位。”
哪里可以定都?王稼祥直指北平。“北平扼守連結東北與關內的咽喉地帶,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可謂今日中國的命脈之所在。同時,它又鄰近蘇聯和蒙古,無戰爭之憂。此外,北平是明清兩代的帝都,從人民群眾的心理上也樂于接受。”
毛澤東連聲稱道,他說:“蔣介石的國都在南京,他的基礎是江浙資本家。我們要把國都建在北平,我們也要在北平找到我們的基礎,這就是工人階級和廣大的勞動群眾。”
1949年3月5日,七屆二中全會提出黨的工作重心必須從鄉村轉移到城市,在這一背景下,毛澤東講:“我們希望四月或五月占領南京,然后在北平召集政治協商會議,成立聯合政府,并定都北平。”
至此,北平被內定為首都,但最后的決定,還要人民來下,得開政協會議,因此定都問題在黨外并未公開。接下來的問題是,遠離政治中心這么多年,北平還能勝任嗎?
自1928年北京改名降為特別市,至1949年,北平時期共21年。期間,北平“不但不是國都,而且還變成了邊塞”,相應的,人口、資源都集中在中國南方,北平成了一座閑散的、停留在明清時代的古城。由于沒有工業和其他支柱產業,文化教育遂成為這座古城里的重要象征。斯諾不好意思說它殘破和落后,只說:“北平是命運將盡的一種奇觀,一種中世紀的殘余。”
如何把一個近千年的封建帝都變為人民的首都,承擔起首都的功能?對當政者也是難題。誠如葉劍英所說,“北平是中共能否管理全國,管理城市以及工商業的測試,接管北平工作的好壞,是中國人民能否在中共領導下管理自己的問題”。
戰爭年代,接管一座城市首先是接管防務,實行軍管。而由四野41軍來接管北平防務,大概有兩方面考慮:第一,這支軍隊善守,在塔山阻擊戰的時候打得非常漂亮;第二,這支部隊軍紀好,塔山阻擊戰時,大部隊路過老鄉果園,全軍無一人偷吃一個蘋果。
北平百姓雖然覺得進城部隊挺精神,可和戰士們打交道時,總覺得他們太嚴肅,用幽默樸實的北京話說,有點“傻乎乎”。當然,這怪不得戰士,入城之前的教育,讓他們不敢越雷池半步。不過,這種情況到了2月3日就有了全然改觀。為什么呢?部隊首長知情后,專門下發了“關于改變部隊嚴肅有余而活潑不足的規定”。正因如此,紀錄片里,才有了學生們爬上坦克車,和戰士們擁抱的場面。
馬句在給彭真當秘書之前,也是接管干部。2月1日一天,他就隨隊接管了兩個單位,一個是國民黨第八區的區公所,另一個是北平市舊警察局第八區分局。掛牌的時候,馬句特地準備了鞭炮,這樣一放,市民都圍上前來,趁機可以宣講毛澤東訂的《進京八項注意》。
同一天,馬句還收到了北平市委的指示:人民解放軍2月3日要舉行入城式。為什么31日進城時特別低調,在接管之后,要再辦一次盛大的入城式呢?北平警備司令員兼政委程子華在工作總結中寫道:“把軍隊在城內擺一下,展現我們的威力,目的是給人民群眾增強信心,同時給反革命分子一個鎮壓。”
為了防止特務搞破壞,入城式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并沒有在北平城內廣泛宣傳。在所有經過的街道,安排在前三排的,也幾乎都是地下工作者、青年學生。然而,令平津前線指揮部詫異的是,當天雖然有沙塵暴,但老百姓聞訊趕來,不惜在寒風中站立4個多小時,也要一睹解放軍的風采。最終,差不多有一半北平市民參加了入城式。
最具有象征意義的是,軍隊從東交民巷穿過,要知道使館區可是舊中國的“國中國”。當年北伐軍也曾接收過北京,可沒敢進東交民巷,解放軍走了這一圈,不僅給歐美使館提了醒,還象征著北京完完全全地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2月18日,市公安局在前門公安街原國民黨北平市警察局正式辦公,門衛也由舊警換成了公安大隊戰士。這半個多月來,市公安局共接管國民黨警察機關單位32個,特務機構37個,三青團機關單位19個,可謂初戰告捷。
剛剛解放的北平,200多萬居民缺衣少食,很多人已經斷炊。彭真說,安定民生的工作主要有兩件事:一是金融,二是糧煤供應和物價。其實這兩件事,都是為了百姓有飯吃,這是一切工作的前提。
關于糧、油、煤、鹽的準備工作,在良鄉時就積極著手做了。當時部隊的供給,按中央指示,由東北供應3/5,華北供應2/5。在解放區人民負擔已經不輕的情況下,再增加供應城市的任務,是相當吃力的。因此,市政府只能先籌集4000萬斤糧,160萬斤食油,7萬噸煤,加上進城后可能接管的一部分,預計能夠滿足一個月的需要,然后再陸續從農村調糧油進城,保證供應。
物資有了,可市民用什么錢來買呢?
2月2日,軍管會發布的1號命令就宣布廢止偽金圓券,以人民幣為本位幣。鑒于郊區解放后,各個解放區發行的貨幣都來這里使用,共有8種之多,影響市場物價穩定。為了統一貨幣,命令還規定:除冀南幣、東北幣可作為輔幣流通外,其他解放區貨幣一律不得進北平。
對于金圓券,政府的收兌比價為1:10,但是勞動人民可以按1:3的優待比價兌換,每人限額500元。用彭真的話說:國民黨發的金圓券應由國民黨負責,我們不能負責;我們兌換金圓券是向人民群眾負責,因為人民群眾手中有金圓券,為了不使他們吃虧才決定兌換的,而且對勞動人民還要給予優待。
在兌換期內,大批糧食、食油、煤炭等物資,源源不斷地運進北平,使廣大人民可以用兌換到的人民幣購買生活必需品,一下子就樹立了人民幣的信譽。
共產黨打金融戰,國民黨自然也不罷休。1948年6月,經毛人鳳特批,保密局設立了一個“特種組”,專門仿制人民幣,擾亂金融秩序。從成立到北平解放的8個月中,他們共印制推銷假幣10億多元。市公安局從華北“剿總”特務張振海家,就查獲印制假鈔的鋼板2塊、石板5塊。
還有一些敵特,利用金銀黑市擾亂市場。王府井、前門、朝陽門等通衢要道都形成了半公開的銀元買賣市場,嚴重影響了人民幣的穩固地位。3月4日,北平市軍管會查緝銀元黑市,在3天內就拘捕銀元販子380人。
以往的貨幣更替,都是政府賺差價,可共產黨主動補貼老百姓,這讓見多識廣的北平人一下子就服氣了:共產黨是給人民辦事的。
天下歸心,是北京定都最重要的基礎。

開國大典
怎么能讓普通人也體會到新社會的新氣象?怎么給百姓展現共產黨的制度優越性?清潔古城起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北平城的垃圾從日本人占領起,就一直靠著城墻堆積,最后一直堆到天安門,有人估計,當時市內的垃圾不少于60萬噸。60萬噸是個什么概念?簡單來說,能堆八座景山。
即使是天安門廣場,也是坑坑洼洼,雜草叢生,有些地方的草長得比人還高。正陽門內的順城街一帶,垃圾堆得和城墻一樣高。
2月12日,北平各界在天安門集會,歡慶解放。這一天恰逢農歷正月十五,應該是“到處洋溢著濃濃的年味兒”。但此時的天安門城樓,氣味的確很濃,但絕不是什么好聞的氣息。北平市領導班子的腳下,就是積存了幾十年無人打掃的鴿子糞。
在城樓之上,葉劍英慷慨激昂,誓言將“消滅一切混亂現象”。隨著葉劍英的吶喊,北平向垃圾宣戰了,這成了市政府進城后在市政建設上干的第一件事。
1949年3月24日,就在中共中央進駐北平的前一天,轟轟烈烈的垃圾清運行動正式開始。葉劍英在“清運委員會”召開的動員大會上講話:“假如清潔運動能夠獲得成績,那么經過這一運動之后,人民群眾會認識到人民政府真正是人民自己的政權,而且也能發現各街各間中的進步的積極分子,從而聯系到以后區街政權的建立更容易鞏固。”
雖然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開國大典將在北平舉行,定都北京的決議也沒有公布,但被垃圾折磨了好幾代的北平市民,都自發加入清運隊伍。當時,舉凡汽車、人力手車、獸力車、排子車等等,無論公私,要出城,都會協助捎走垃圾。
清出城的垃圾又到哪去了?原來,圍城時,雙方都挖了不少戰壕,壕溝里能跑汽車坦克,面積極大,四通八達。如今北平解放了,用這些壕溝來消納垃圾,不正是變廢為寶嘛!
當年就是用這些垃圾,不僅填平了城里城外的坑坑洼洼、戰壕溝道,還墊出了一條從北平通順義的公路來。
當開國大典最終確定在天安門舉行時,留給北平的準備時間只有一個月了,但天安門地區連個干凈的廣場都沒有。因此,在北平大清掃之后,天安門仍然一片忙碌。
9月18日,天安門的整修工作圓滿結束。一個可容納16萬人、面積達到5.4萬平方米的廣場,已經平整碾壓完畢;天安門城樓,連同太廟到中山公園的城墻,粉刷修繕一新,主席臺布置完畢;廣場上的電動旗桿傲然豎立;專供受檢閱部隊和群眾游行通過的路面,鋪好了柏油;廣場周邊樹木蔥郁,綠草如茵。
直到這個時候,用煥然一新來形容解放后的北平市容,恐怕才不會為過。
9月27日,新政協第一屆全體會議在中南海懷仁堂舉行。出席會議代表623人,一致舉手通過定都北平,并自當天起正式改北平為北京。
兩個月后,北京市的第一屆人民政府誕生了。
從某種角度說,這本不是第一屆市政府。1949年元旦,北平市軍管會和政府正式宣告成立,那才是中共領導下的北平的第一屆政府。
從北平到北京,一字之差,千差萬別。北京市各界人民代表會議的召開,意味著人民政府代替了軍政府。彭真說:“從此,北京市的各界人民就直接管理自己的政權了。”
誰來建設新北京,新一屆市政府領導班子備受關注:聶榮臻當選為市長,張友漁和吳晗為副市長。
早在當選市長前,聶榮臻就為北平的順利接管做了很多工作。入城式后,聶榮臻兼任平津衛戍司令。1949年7月,葉劍英率大軍南下,聶榮臻接替他出任北平市市長。此后,聶榮臻還挑起了開國大典閱兵總指揮的重任。
當選為副市長的張友漁,是葉劍英推薦的,他長期從事地下工作,非常熟悉北平情況。另一位副市長吳晗,則是著名的歷史學家、黨外人士。當時,他本人并未到會,正在赴蘇聯參加十月革命勝利32周年紀念活動的途中。
這屆新政府不負眾望,上任頭一天,就干脆利落地干了件大事。
11月21日下午5時,在市領導班子誕生的人代會上,市婦聯籌委會主任張曉梅宣讀了封閉妓院的議案:“……茲特根據全市人民之意志,決定立即封閉一切妓院……”
張曉梅還沒念完,會場上就響起長時間的掌聲。當大會一致通過封閉妓院的決議時,又是掌聲雷動。新任市長聶榮臻當場鄭重宣布:立刻執行這項決議!
下午5時30分,市公安局就接到了此項命令。封閉妓院的總指揮是公安部部長兼北京市公安總局局長羅瑞卿,他立即組織了2400余名干部和民警,分成27個行動小組,定于晚上8點統一行動。
與此同時,37輛大卡車載著2000多名干部民警,直奔分布有妓院的5個城區及東郊、西郊。衛生部的一個消毒組帶了消毒藥水和藥品,也同時出動。各行動組在妓院房上及附近的胡同口都布置了便衣和武裝民警,開始了戒嚴。每個妓院門口都有民警把守,胡同里有民警巡邏,以防止有人破壞和搗亂。
深夜12點,各行動小組按計劃把集中起來的妓女,統一送到了設在外二區韓家潭胡同的婦女生產教養院,將她們分別安置到8個教養所;對嫖客逐一進行了檢查、登記,經過教育后予以釋放;茶房、伙計、跟媽等也由干部進行教育,令其登記,次日取保釋放。
到第二天凌晨5點多,一夜之間,全市224家妓院全部完成封閉。整個過程中,行動指揮部先后共下達了6次命令,對統一行動的時間、分工、政策等都作了詳細而明確的指示。
頭一天下午剛通過的決議,第二天早上就已經在匯報執行結果了——11月22日上午,總指揮羅瑞卿向代表們報告:集中拘留了424名老板和領家,收容了1268名妓女,“集中工作很順利,秩序良好”。
消息傳出,首都百姓無不拍手稱快。這件事說起來不算大,但它更像是一種象征,象征著新中國新首都的新面貌。
1950年1月31日,《人民日報》發表了聶榮臻撰寫的《紀念北京解放一周年》。他在文章中寫道:一年來,我們建立了北京市人民政府,恢復了生產及教育文化事業;收容散兵游勇,消滅了妓院,解救妓女1200多人,逮捕搶劫犯370多人,捕獲與改造小偷2100多人,維護了社會治安;廢除了帝國主義在中國的一切特權;在郊區土改中,4.6萬農民分得了土地。但是,在現代化建設方面困難還很多,有待努力。
這個總結,簡明,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