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 哀（組詩）

韓穎

手

這是一雙女人的手

我看見它時。它正在受傷的根莖上哭泣

她喊我

用充滿褶皺的姿勢

輕輕地喊我

關于一座移動的墳墓。我們閉口不談

它可以是泥土，火焰和靜的光輝

但更多時候。對于我們

他們是別的事物

在上升與降落之間。我們站著

拘謹且自持

于歲月炙熱的流淌里

我緩慢地投入一枚冷太陽

櫟 樹

——一株櫟樹的悲哀慢于蓬草的悲哀

慢于歲月的紋理

“這株樹里沒有雄心，沒有麻木的軀體”

已經很多年。古老的樹冠仍滯留在它

自身的傾斜度里

一些稀疏的鳥鳴，疾行中的云以及

濕透泥土的氣味

它們通過感覺的渠道一次次進入我

卻從不提及我們共同的起源

當生活的利斧伐倒林木。萬物蔥蘢

不可見

那些寄居在我體內多余的

莖刺。它們的尖銳

正投身到另外的事物上

而它的視線仍鎖住上空

像是一種抵抗——

當光亮取消萬物

它的目光依舊懸在空中

烏有消耗著它的凝視

物 哀

置身于夜晚的靜水中

一些沉寂的物性呈現——

兩段鳥鳴。在山巒幽閉的體內

相互磨損

偶有幾聲，落入時間的

凹坑

“越來越多的名字

離開樹皮，向北飛去”

它們的逝去凌駕于自身之上

只有余下的氣味

為著空茫的事物效勞

大地上

蚯蚓，螞蟻以及敬畏之路上的

苦行者

所有這些細小的生靈

都被拖進合適的次序

它們各自探尋。各自領會

靜水之上。有虛無敞開——

而它溢出來的物哀

仍在線條內緊閉著。萬物不可

攪擾

枯冢旁。草莖上的碎泥土

正讓位于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