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臺（外二首）

林東林

一連陰雨了七天，直到今天

我又看見了太陽

和太陽下的那幾塊菜地

我看見那幾塊菜地又泛綠了

熟悉的顏色，親切的泥土

一個男人正蹲在田壟間澆水

陽光落在他的肩頭

也落在他的小鐵桶和舀勺上

我首先想到他

肯定是一個農民的兒子

然后我又想到我

也是一個農民的兒子

一個農民的兒子

和另一個農民的兒子

就這樣相遇在27樓的天臺上

我看了看他，他看了看我

我們看到了清晰又朦朧的鄉村生活

桉樹的氣息

一些枯干的桉樹

一些被砍掉樹冠的桉樹

一些幼小的桉樹

以及一些枝葉茂盛的桉樹

出現在一條筆直的鄉村公路左側

那時候我們騎著摩托車

正穿過那條公路

和那些桉樹，那些桉樹

靜靜地立在微風中

完全不像它們在詩歌中那樣

散發出桉樹的氣息

也許我們還年輕

它們散發出的桉樹的氣息

要等到很多年之后

才能抵達我們

羅馬陽臺

這是一本書的名字

我正在看這本書

這是一本14年前的舊書

紙頁泛黃，輕脆

它來自于遠方倉庫的一個角落

那里積滿灰塵，可能

還懸吊著一張空空的蛛網

400年前的故事從那里鋪展開

布魯日，馬延斯，拉韋洛

羅馬，比利牛斯山，大西洋

諾曼底，巴黎，倫敦

莫姆輾轉了整個歐洲

最后回到羅馬，死在烏得勒支

他擁有一雙用來尋找黑白的藍眼睛

他獻身于一種古老的愛

但他的血肉并不消散在現實中

正如臺燈下的那些字跡

并不消散在捧讀人的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