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澍楠
中心地理論的六邊形網格中,建立于理想地表的中心地無疑是眾星捧月,而在相對關系作用下,位于邊緣帶的地區又成為無數新的中心地,從而構成了錯綜復雜且井然有序的系統。
作為單薄的個體,這個時代的定義導向著每個人的定義。時代的風向標被集聚利益左右選擇,最終指向了人海。
凱斯·桑斯坦在《信息烏托邦》中提出“信息繭房”的概念——人們的信息領域會習慣性地被自己的興趣所引導,從而將自己的生活桎梏于如蠶繭一般的“繭房”中。我們借克林頓之言逃離了黑暗,幸運地籠罩在信息時代的陽光中,然而,當我們沉醉于滿屏的信息時,卻不知在算法的推送中一步步作繭自縛。我們看似雄踞于得天獨厚的中心地帶,其實卻被束縛在了舒適的繭房中,個人的知識體系與獲取信息的渠道都被局限,任由自身沉溺于偏狹的熱愛與認同,最終與整個時代絕緣。
中心之初衷,在于利用優勢資源創造群體效益,卻也導致了從眾心理的加劇。在固有的本我需求以外,欲望的冰山一角已然開始消融,露出不可深測的“超我”滿足,暗透填補空虛的超高要求。即使肉體占據中心,精神也早已退位至灰暗的邊緣,像一張破碎的紙片,追逐著每一陣風。
誠然,中心地帶的豐饒與繁盛往往令邊緣無法望其項背,但這里恰如一灣深港,讓在信息井噴的夾縫中艱難求生的靈魂歸渡,尋找更詩意的生存脈絡。
“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盡生活的骨髓。”梭羅如是說。上帝視角下的一座浮島,曲折的邊緣與吞吐的漣漪十指相扣,一種并行不悖的存在乃大自然法則下的完美產物。
而我們絕不因此拘束于刻板的本義。索爾仁尼琴,是俄羅斯的良心,亦是異議的代名詞。帝國病變,中心淪喪;政府流放,時代拋棄。當掩蓋真相成了正道,世界的中心紛紛為黑暗傾倒,唯有他,即使流落邊緣,也用星星之火燃起一個又一個閃耀的焦點。當整個西方思想的中心逐漸墮入深淵,他仍堅守內心的標桿,以一派寧死不屈的氣節高呼“即使為了獲得生命,我也絕不放下這支筆”。當人們迷失在中心的濃霧中麻木沉溺,他卻在明澈的邊緣鑄就思想的峰頂。
如果說加繆所尋的普遍性始終無法逃脫帶有鼠疫的命運,那么他筆下的種種圖景不過是人類生存的總體象喻。我們建立的中心是圖景隆起的碎片,代表主流但非單一的聲音。或許嘗試探尋陽光普照下的陰翳,聆聽縫隙中的驚雷,于我們是一種破網而出的機遇。
踏碎條框,破網涅槃。我們仍處在中心與邊緣的蠻荒,向往縱身翱翔網格之外的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