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刻

林清玄

和幾位新認識的朋友喝茶聊天，有一位問我：“我們要怎么樣才能感受到無常呢？”我說：“無常是隨時隨地都在的，只是當它沒有發生在我們身上時，我們不能有所感覺罷了。就像我們正在喝茶的這一刻，這個世界有人正在熱戀，而有人剛剛失戀;也就在這一刻，有人正在死亡，而有人剛剛誕生;這一刻，有人正在歡欣大笑，也有人正在悲哀哭泣……我們時空的每一刻，都是如此無常，如果我們仔細聆聽，會同時聽到嬰兒生的啼哭與老人死的悲嘆，會聽見笑聲與哭聲同時存在！”

眾人聽了，都陷進沉思里，靜默無言。我趁這沉默的空當兒，把因久泡而失去滋味的茶葉倒掉，邊倒邊說：“你們看這萎黃的茶葉，在一個小時前還有著多么甜美的芬芳呀！這就是無常，我們的人生短暫，實在經不起泡幾泡的。”等朋友走了，我一邊收拾茶桌，一邊想著，因為生命無常，所以每一泡茶都要專心地泡;由于人生短暫，每一個此刻都要用心地生活。

人生，實在經不起泡幾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