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雕

[美] 艾薩克·阿西莫夫

艾薩克·阿西莫夫（1920-1992），世界頂尖級科幻小說作家，美國科幻小說黃金時代的代表人物之一，曾獲代表科幻界最高榮譽的雨果獎和星云終身成就“大師獎”。本故事根據其同名小說改編。

艾薇太太是個闊婦人，也是一個有口皆碑的藝術天才。每個周末，艾薇太太都要在自己的豪華巨宅中開派對，大宴賓客。派對的壓軸節目，總會展示艾薇太太最新創作的“光雕”。每一次展示，都能贏得藝術評論界的驚呼。

所謂光雕，就是通過控制臺，將一束束光線進行不同的排列組合，創作出各種奇異造型。控制臺十分昂貴，而且很難操作，操縱者需要懂得大量的數學知識和編程語言。許多買得起控制臺的人，也只是將創作光雕當成消遣娛樂。

艾薇太太是如何掌握好這門高難度藝術的？沒人能猜得透。

雖然艾薇太太常常收到光雕創作的委托，但除了她自己的宴會，她絕對不在其他任何場合創作光雕。艾薇太太的理由是：“那樣會讓純粹的藝術變得商業化。”

不過，艾薇太太并不反對為她的光雕作品攝制精致的全息影像，好讓它們能永久保存，并在世界各地的美術館中重現。此外，不論拿艾薇太太的光雕做什么用途，她一律不收任何費用。

在攝制全息影像時，艾薇太太極為配合，讓她的機器仆人積極幫忙。艾薇太太對自家的機器人總是十分禮貌，她會客氣地說：“拜托，能不能請你調整一下那把梯子呀？”

一次派對上，有位“機器人管理局”的官員嚴肅地對艾薇太太建議道：“你對機器仆人太客氣了。機器人是造來服從命令的，你下的命令越明確，它們服從命令的效率就越高。如果你總是那么客氣，客氣到讓它們難以了解這是下達命令，它們就會反應不過來。”

艾薇太太抬起腦袋，說：“我不要求速度和效率，我要求的是樂意。我的機器人都很愛我。”這一席話，讓那位官員無話可說。

又是一個周末。艾薇太太在豪華巨宅中舉行了新的派對，這一次，她將在派對上展示最新的光雕作品。

來參加這次派對的客人中，有一個數學家，名字叫崔維斯。崔維斯嘗試光雕創作很多年，卻始終做不出美麗的作品，他的作品都很平庸。在數學領域，他也毫無建樹，他想設計出一套數學語言，能創造出完美的光雕，卻一再地失敗了。

崔維斯聽說艾薇太太的光雕才能后，曾寫信向她請教，但她總是拒絕解釋方法。崔維斯不禁想，難道艾薇太太只是靠直覺創作？即使是直覺，也有可能化約成數學。不管怎樣，崔維斯想探得艾薇太太創作光雕的奧秘。這次，崔維斯終于想方設法，獲得了艾薇太太派對的邀請函——無論如何得見她一面。

崔維斯赴宴后，畢恭畢敬地找到艾薇太太請安，并說：“幫我擺放衣帽的那個機器人很特別。”

艾薇太太答道：“那是我的老仆人，麥克斯。”麥克斯全身由光滑的金屬組成，樣子有點像人，卻面無表情。

崔維斯聳了聳肩，說：“麥克斯看上去相當失調啊，是很老舊的型號。你怎么沒把它送回工廠去？”

“喔，不！”艾薇太太連忙說，“那樣太麻煩了。”

崔維斯說：“一點都不麻煩，我現在就能幫你調整好它。”

艾薇太太搖搖頭：“我不能這樣做。麥克斯就是它自己，就像人會老一樣，機器人總會失調的。它非常可愛，你知道吧？假使把它送回廠調整，就沒辦法把它調回現在這么可愛的樣子了。”

“如果它真的失調了，”崔維斯不解地說，“難道你就不怕它突然失控，會給你帶來危險？”

“絕對不會！”艾薇太太大笑道，“麥克斯在我身邊好些年了，一點危險都沒有。”

不僅僅是麥克斯，艾薇太太從未將她身邊的任何一個機器仆人送回工廠調整。機器人的正電子腦相當復雜，難免會有出小差錯的時候，但艾薇太太拒絕將任何機器人送修，她對崔維斯解釋道：“一旦機器人進了我的家門，我就不會讓它被人搗弄，我把它們當人看待。任何小小的反常，都是我應該忍受的。”

崔維斯聽了這話，無奈地搖搖頭，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精彩的光雕展示開始了。三維的曲線展現出動人的色彩，有些光線則與驚人的晶體效應相互融合。這些美麗繽紛的光彩，讓每位來客都沉浸在驚喜之中。

艾薇太太靜靜地坐在臺下，看著她最新的作品，面露微笑。

這時，崔維斯又過來了，他討好地說：“太太，我剛剛自作主張，幫你把麥克斯調整好了。一點都不麻煩，幾乎沒花什么時間。它現在已經處于完美的運作狀態了！”

聽了崔維斯的話，艾薇太太大驚失色，尖叫道：“我要的就是它的失調，你再也恢復不了啊！”

崔維斯嚇壞了，他驚慌失措地說：“太太，你的臉色不太好……”

艾薇太太捂住胸口，蒼白的臉上已沒了血色：“創作那些驚人光雕的，其實是麥克斯呀！”

崔維斯的表情也扭曲起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研究麥克斯那個失調的、獨一無二的正電子腦，我就能發現這些光雕的奧秘？”

艾薇太太整個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改編：守 白）

（發稿編輯：陶云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