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現代傳播媒介為滿足人們的獵奇心理提供了條件,隨著20世紀末期網絡媒介成為文學傳播的新渠道,文學活動進入新的活躍期。隨著國民生活的改善,國家更加重視人們文化素養的提升,激發大眾閱讀興趣,引導大眾閱讀方向,這有利于國家核心價值理念的建構,成為全媒體時代文學活動的導向。大眾閱讀在不同的閱讀行為中存在倫理訴求差異性,要在這種差異性解讀中推動核心價值理念的共向建構。
【關 鍵 詞】全媒體;大眾閱讀;閱讀方式;倫理訴求
【作者單位】鄭曉明,遼寧大學文學院,沈陽大學應用技術學院。
【基金項目】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一般項目(L13BZW009)。
【中圖分類號】G123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9.06.021
大眾閱讀進入全媒體時代,行為方式的選擇體現了閱讀主體閱讀需求的差異性,但其表象背后又有共性,那就是倫理情感的體驗與表達。閱讀文學經典是閱讀主體對自我認知的追求,網絡文學獵奇式閱讀主要是為了滿足閱讀主體消遣娛樂的內在需求,移動媒介碎片化閱讀則滿足了閱讀主體互動的訴求。社會轉型時期,人們價值觀同樣處在新的建構期,國家要充分利用全媒體傳播渠道激發大眾閱讀興趣,引導大眾閱讀導向,實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理念的建構。
一、紙質媒介經典閱讀的自我認知追求
文學傳播進入全媒體時代后,文學紙質出版物的經典意識更加明顯。文學經典對典型倫理情境的創設,通過人物行為中的倫理選擇使其成為具有典型意義的倫理身份象征,構成讀者進行倫理身份認知與定位的典型“他者”之鏡。認知自我是人的內在需求,人類的哲學思辨正是圍繞著自我的認知與定位展開的。自我是在倫理關系中認知和定位的,是以“他者”為鏡的自我追問。這里的“他者”既是現實存在的他者,也包括虛擬的他者。因此,經典閱讀成為主體進行自我認知的重要過程。
文學經典的創作主體通過對歷史文化規定中的現實倫理生存語境認知,形成主體性倫理意識,在文學作品倫理結構中創設倫理情境。這種倫理情境往往以倫理沖突的方式呈現,形成倫理沖突的漩渦。作品中的人物在倫理身份的限定下展開倫理行為,做出倫理選擇,形成文學作品的倫理意義。社會主體在經典閱讀中進行自我精神追問,從而完成自我認知與定位。布魯姆在《西方正典》中說:“我們常常忘記的是莎士比亞在很大程度上創造了我們……是莎氏與經典一起塑造了我們……不管我們是誰,沒有莎士比亞,我們就無法認知自我。莎士比亞賜予我們的不僅是對認知的表現,更多的是認知的能力。……沒有經典,我們會停止思考。”[1]閱讀經典就是要激發思考,在思考中認知自我。
人的倫理行為是當下性與歷史性的共同規定,在去歷史化的過程中人無法認識當下,更無法認知自我。文學閱讀是對話過程中對意義的追問,在與文學作品的對話中與自我“對話”。文學經典因其預設的倫理問題和倫理情境的典型性、人物倫理身份的普遍性、倫理行為選擇的代表性,形成“對話域”的廣度與深度。閱讀主體與文學經典的對話,引領閱讀主體的自我認知不斷走向更深的層面,走近人性本真的“自我”。文學經典既是現實規定性的典型化呈現,又是對現實規定性的超越,從而獲得歷史規定性。高楠先生曾指出“文學基本屬性是生存超越性”[2],在文學作品中,行為經驗成為意識對象,進而超越意識對象成為普遍意識,獲得普遍性經驗。閱讀文學經典是對歷史規定性的認知,同時在歷史規定性中實現對自我生存當下特殊性的認知。讀者是在文學作品中閱讀他者和他者世界,但所有的閱讀都指向自我,在創作主體虛構和接受主體想象中完成文學作品價值的共同構建。
在閱讀過程中,閱讀主體通過與文學對話,對文學作品中的藝術型塑、情感表達、主題設定進行思考,在現實生存語境中達成自我認知的現實目的。“偉大的文學作品使我們能夠研究人們踐行其社會角色的方式。”[3]在莫言與法國作家讓-馬里·古斯塔夫·勒·克萊齊奧(Jean-Marie Gustave Le Clézio)有關“文學與教育”的對話中,勒·克萊齊奧談道:“好的文學作品不僅提示我們自我意識的存在,還可以彰顯一種道德的力量,讓我們知道什么叫作丑,什么叫作恥辱,什么叫作愛,什么叫作憐憫。我覺得讀書恰恰也有這樣一種詮釋自我意識的力量。”[4]
現代社會的發展深刻改變了人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體驗,也改變了人的思維方式。現實生存規定對人的局囿和分割,使人的生活處于碎片化狀態,從而把人不斷推向異化狀態。隨著技術的發展,人的異化愈發全面化和多樣化,西方很多理論家對此進行了深入思考,如盧卡奇的“人的物化”、馬爾庫塞的“人的單面化”、海德格爾的“技術的異化”、弗洛姆和鮑德里亞共同關注的“消費的異化”等,還有論者提出競爭的異化,環境、生態的異化以及發展的異化等。異化的生命狀態并不能阻斷人對自我認知的內在沖動,文學經典作為人類社會階段性人性思考的結晶,是人們認知自我的重要途徑。創作主體利用文字的力量,打破了時空的限定、生活情景的典型化處理、人物形象的典型性塑造、主題意蘊的傾向性設定等,在文學作品中構建虛擬的文學世界,接受主體在閱讀過程中從自我意識出發進行藝術感受,在藝術感受中思考自我、社會和世界。
即使是在“解構經典”的后現代文化語境中,也不意味著文學經典成為文化檔案淡出讀者的視線,特別是在社會個體的“他者”建構階段,文學經典依然是閱讀對象的首要選擇。比如,中小學語文教材的篇章、指定課外閱讀篇目,以及學校假期給學生布置的閱讀任務,都是經典性文學作品。閱讀文學經典是社會個體自我建構過程中抵抗世俗化、分裂化、異化生命體驗的主動選擇,在經典閱讀中由現實規定中的“自我”走向本真的“自我”,在對本真的“自我”的認知中實現對社會價值理念的認同,推動社會核心價值體系的建構。
二、網絡媒介獵奇式閱讀的消遣娛樂追求
現實生活的慣性和關系結構的固化容易使人厭倦,渴望掙脫現實束縛尋求新的生活體驗,但社會個體又被現實生存規定所限定,對未知世界的獵奇心理無法得到滿足。現代社會的科層制、職業化、階層性、地域性等多種因素造成社會個體生活的差異性,同時現代生活的快節奏、壓力大等生存現狀也使個體渴望獲得解脫,在獵奇式閱讀的“他者”體驗中獲得消遣娛樂的情感滿足。
人在現實限制性生活中對“幻境”自由生存的本能渴望、對“他者”生活狀況的獵奇心理無法獲得滿足,只能在藝術世界里通過想象“他者”來獲得虛擬性滿足。各種客觀條件所建構的堅實壁壘阻斷了接受主體在想象“他者”后改變現狀的欲望,只是滿足自我獵奇心理驅動下消遣娛樂的情感訴求,不會指向現實生存現狀的改變。接受主體只是在文學作品中欣賞“他者”的世界,以獲得閱讀的快感,不會指向現實的社會和自我,尤其是電視、電影等形式的出現,進一步強化了人們的娛樂消遣心理。
現代傳播媒介為滿足人們的獵奇心理提供了條件,特別是隨著20世紀末期網絡媒介成為文學傳播的新渠道,文學活動進入新的活躍期。網絡媒介以吸引受眾的眼睛來實現傳播,滿足受眾的獵奇心理需要成為其主要追求。網絡文學包括言情、都市、幻想、軍事、推理、游戲等題材,很多作品遠離人們的“現實生活”,但卻滿足了閱讀主體在緊張壓抑的現實生存中消遣娛樂的需求。
但娛樂的功能不僅是消遣,還負有不可推卸的教育公民和推動社會化進程的責任。“提升文化素養是娛樂的終極目的,如果你選擇的娛樂深化了你對人生的理解,使你對身邊或是遠方的生命有了更多感知,那么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回報。如果你選擇的娛樂浪費了你的天賦和技能,摧毀了你的同情心,削弱了你的誠信,那么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損失。要明智地選擇娛樂方式,選擇那些能夠拓展視野、豐盈生命、加強理解、增進領悟的娛樂方式,拋棄那些充斥著浪費時間的胡言亂語和讓靈魂枯萎的廢話的娛樂方式。道德智慧能發覺兩者的差別。”[5]
文學閱讀行為的娛樂消遣需求看似個體行為,但實際上并非如此。個體行為會影響群體生活,因而選擇娛樂消遣方式和獲得主體滿足是否符合社會建構需求同樣是非常重要的。2017年中央電視臺推出的《朗讀者》之所以引起公眾普遍關注,在于節目宗旨實現了以文化感染人、鼓舞人、教育人的傳導作用,節目選題體現了社會轉型時期社會意識的建構導向,特別是社會倫理結構的建構引導,通過朗讀者和朗讀內容的雙重影響推動文學傳播,在主流媒體的視聽刺激下引導大眾閱讀方向。2018年國家開展“網絡文學專項整治行動”就是為了進一步規范網絡文學傳播秩序,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精神文化需求,強化導向管理,充分利用網絡空間,在大眾閱讀中推動社會核心價值理念的建構。
三、移動媒介碎片化閱讀的互動訴求
交往互動是群體性生活社會個體的本能需求,在交往互動過程中傳遞信息、表達情感、穩固關系結構。人的關系結構基礎是倫理關系,交往互動是倫理活動中的常態表現,倫理主體間的交往互動增強了倫理情感,增進了倫理關系。文學閱讀中的交往互動是接受主體與創作主體、接受主體之間圍繞文學作品展開對話交流,交往互動的過程增進了彼此之間的情感,加固了人們之間的關系。
文學活動中的互動性訴求一直存在,但紙質媒介時代,這種交往互動受到時空等因素限制,難以真正達成。網絡傳播媒介的出現,為文學活動的交往互動提供了開放的平臺。互聯網的開放性就是對中心話語模式的消解,這在網絡文學創作領域有明顯的體現——網絡文學創作主體“我言故我在”地進行自由創作,網絡文學接受主體通過網絡平臺對文學作品進行點贊、灌水、討論、在線對話、作品接龍等。“網絡上的雙向交流,彰顯了民間的存在與力量,使某種民間精神、自由精神得以自由流露”[6]。接受主體的閱讀感受以各種形式在網絡平臺上表達,網絡空間體現了藝術民主,文學活動的“在場”體驗、文學活動的交互性得以真正實現。
互聯網時代,文學閱讀行為雖然是讀屏模式,但依然是傳統的閱讀方式,文學活動的交往還是受到時空的限制。隨著手機功能和無線網絡技術的發展,人們可以把任意空間變成媒介化空間。移動媒介傳播空間是相對開放的自由場域,創作主體在此可以天馬行空地創造開放的交互性文本,閱讀主體可以輕松自由地穿行于文本中,看似消遣娛樂的訴求不必尋求現實體驗的反思,圍繞文本展開的對話在快適的情感體驗中得以完成。
移動媒介的發展為文學互動提供了廣闊空間,圍繞文學文本進行的對話過程不僅體現了民眾共同的參與意識,還為人們現實生存方式的改變提供了反思渠道,在互動性對話中同時生成文學價值。移動媒介受眾可以隨機進入數字化虛擬社群,文學閱讀經常處于碎片化狀態。媒介個體化改變了傳統意義的受眾,在移動媒介技術支持下,個體既是訊息的接受者,也是傳播者和制造者,由此形成全面互動式傳播。文學閱讀行為呈現為碎片化閱讀狀態,除了滿足閱讀主體的消遣娛樂需求,還增加了互動性訴求,通過媒介平臺實現了情感釋放。
碎片化閱讀的特點是即起即停,閱讀文本被分割為隨機性的碎片,閱讀主體可在日常情境與閱讀情境之間瞬時完成轉換。但是閱讀主體作為社會主體的目的性意識活動處于持續狀態,隨時做出價值判斷和行為轉化,大眾讀者通常選擇娛樂消遣式的閱讀內容來滿足自我需求。大眾讀者利用移動客戶端在網絡上直接閱讀或者下載文本閱讀,其所選擇的內容多為虛幻性的沒有現實指向,閱讀時只在虛構文本里游弋,不需要深入思考,只是順應文字展開想象,在現實生存中體驗虛擬幻境并可隨時中斷回歸現實。閱讀主體只是想象他者而不再關己,更不會指向現實世界,作為現實生存主體始終保持完整性。
文本閱讀有時很難在完整時段內完成,靜態閱讀時,閱讀主體進出閱讀空間是主動的,基本保證了閱讀感受的整體性; 碎片化閱讀時,閱讀主體經常被動地把文本切割成碎片,這是由當下文學接受者的生存狀態和心理需求決定的。現代人在實現現實生存的同時, 虛擬生存活動也越來越明顯,現實生存環境阻斷的交流需求在虛擬生存空間中變得活躍。文學閱讀本身就是心理對話過程,是接受主體借助文學作品與創作主體、世界及自我的心理對話過程,文學閱讀行為可以讓接受主體在陌生空間里迅速轉換為文學對話活動。表達欲望是文本閱讀后的正常訴求,表達的目的是實現對話交流,但碎片化閱讀的互動性是人機之間發生的,通過點贊或只言片語表明自己的價值判斷,表達主體并不奢望得到回應,而互動性訴求已經得到滿足。表達欲望的釋放使閱讀主體獲得心理平衡,從而有利于社會的穩定發展。
全媒體時代,文學閱讀行為是多樣化發生的,閱讀主體通過多種媒介渠道進入文學閱讀現場,體現了閱讀需求的多樣性,這也是社會個體現實生存語境中自我建構的需要。文學閱讀行為的選擇體現了社會個體的價值需求,閱讀過程中文學活動價值同時生成,并融入閱讀主體的價值體系。當今社會處于轉型期,國家應充分利用各種文學傳播媒介,通過顯性干預和隱性引導,規范傳播內容和傳播方式,讓社會個體在文學閱讀中獲取有益共同體建構的社會價值。<!--[if gte vml 1]>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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