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網站”釣了百余萬不義之財

江舟

海南省西北部有個頗有名氣的縣——臨高縣。1950年4月下旬，人民解放軍從臨高縣海域登陸，一舉解放了整個海南島……最近，臨高縣卻發生了一件影響頗大的案件，引起輿論關注——不法分子利用“釣魚網站”實施的電信詐騙案，使490人跌入電信詐騙陷阱。

此案由海南省洋浦經濟開發區檢察院審查并向法院提起公訴。2018年8月26日，法院一審以詐騙罪分別判處被告人陳超達等7名被告人有期徒刑十四年至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不等的刑罰，分別處罰金40萬元至3萬元不等。以幫助毀滅證據罪，判處陳小芳有期徒刑二年。一審判決后，陳超達等6人不服，提起上訴，2018年11月10日，海南省第二中級法院經審理，作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靠釣魚網站發橫財

出生在海南臨高縣加來鎮的陳超達，年僅24歲，雖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在同事眼中是出了名的“電腦高手”。可惜聰明沒有用到正道上，從1994年起便走上了電信詐騙的邪路。2015年10月27日，陳超達因犯詐騙罪被山東省微山縣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罰金3000元。

2015年11月19日，陳超達刑滿釋放后，返回臨高老家。誰料，他惡性不改，很快又重操舊業。不但如此，他還給比他小兩歲的弟弟陳超文傳授電信詐騙“技藝”。兄弟二人很快臭味相投，共同涉足了電信詐騙，利用釣魚網站騙取不義之財。

從2015年12月起，陳超達、陳超文通過搜索、添加QQ群的途徑，很快發現了出售“釣魚網站”的關系人侯曉巍、席喜科。從侯曉巍、席喜科那里以200元至500元不等的價格，多次購買含有假冒中國建設銀行網頁等內容的“釣魚網站”。

買到“釣魚網站”后，陳超達兄弟倆煞費苦心開始編輯“釣魚網站”相關鏈接，先后編輯出虛假的中國建設銀行積分兌換、虛假的中國移動話費充值詐騙短信鏈接。

接著，他們就在一些詐騙的QQ群發布廣告尋找有“偽基站”機器設備的合伙人。合伙人是利用“釣魚網站”詐騙的主要環節。陳超達、陳超文將編輯好的詐騙短信發給他們，他們便利用車載的“偽基站”設備移動作案，在人群密集的區域通過設備向不特定人群自動發送詐騙短信，每小時發送1000至2000條。從而誘使被害人點擊短信中鏈接登錄假冒的中國建設銀行網頁等“釣魚網站”，輸入銀行卡號、銀行卡密碼、身份證號碼、銀行預留手機號碼等信息。

就這樣，陳超達兄弟倆利用“釣魚網站”后臺獲取的上述信息，通過虛構的積分兌換事實誘騙被害人在“釣魚網站”輸入短信驗證碼，誘使被害人使用其信用卡將卡內資金支付到陳超文、陳超達事先用同伙身份信息開設的網絡平臺金融理財賬戶，再通過多個第三方支付平臺從金融理財賬戶將詐騙來的資金迅速轉入同伙人開設的銀行賬戶。經過多個銀行賬戶多次分批倒轉，最終提取現金。

案發后統計：截至2016年10月21日，陳超達、陳超文通過上述手段實施詐騙521筆，其中交易成功490筆，先后從姚某等490名被害人處騙取101萬余元。

“我們平時也合作，如果我們其中一個人很忙，就會把‘釣魚網站后臺和理財平臺發給對方，讓對方盯著并實施詐騙，有時偶然上網的‘料太多也會互相幫忙查賬，防止有人到‘釣魚網站輸入銀行卡信息，來不及看而錯過進財良機。我每天少則能騙到兩千至三千元，多的時候，是七千元至八千元，不是很固定。”案發后，面對辦案人員的訊問，陳超文直言不諱。

用“偽基站”狂發詐騙短信

如今，騙子利用一種高科技儀器——偽基站實施詐騙。據知情人披露，這種偽基站能強制連接用戶手機信號，搜取附近幾百米內的手機信息，并可以任意冒用手機或公用電話，強行向用戶手機發送詐騙信息，電信詐騙手段逐漸趨向專業化。

山東臨沂市蒙陰縣無業青年楊真松只有小學文化，當他從詐騙QQ群里得知幫人發送詐騙短信也可賺錢的消息時，他來了“靈感”，決心抓住這一賺錢良機。楊真松經多方打探了解到，發送詐騙短信必須有設備，建立自己的偽基站。

經過潛心研究和向業內人士討教，2016年2月，楊真松從網上購買了一套設備，這套設備由無線路由、線路板、功放器和天線等部件組成。

楊真松經過測試，只要將手機連接上無線路由器，然后在手機上設置發送信息時所使用的偽裝號碼和編輯需要發送的信息，就能將該條信息發送到100米范圍內的手機用戶中，并且屏蔽范圍內手機用戶的信號，信息是通過設備自動發送，每小時能發送1000條至2000條左右，發送條數和內容都能顯示在連接的手機上。只需開車帶著“基站”到處轉轉就可以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很快，楊真松通過QQ群里聯系到有發送信息需求的業主，那就是QQ昵稱為“誠信實力”的陳超達和QQ昵稱為“少年請你努力”的陳超文。經協商，最終敲定：發送信息1小時，業主付費300元至1000元。楊真松很快接下發信息的“活兒”。

“詐騙短信是業主編好的，接下發短信的活兒后，我將基站設備放在我的轎車后排坐墊下面，開始拉著‘基站在山東青島、臨沂、濰坊、萊蕪等地發短信賺錢。發送信息的內容主要是“尊敬的建行用戶：您的賬戶里累計積分9868即將清空，請點擊XXX網址進行兌換等。還有廣告放貸的‘如果您急需用錢，請撥打電話XXXXXX，2萬元至5萬元，最快當天放款。”

“連續發送信息后，我先后兩次收到業主給的2500元。2016年2月在萊蕪發送信息時，被萊蕪無線電局發現并查扣了‘基站。還被罰了5000元。沒賺到錢，我不甘心，又籌措資金買了‘基站設備，因不好用，扔到了一家酒店后的垃圾桶里。不久，我被山東青島警方抓獲，2016年11月被海南洋浦公安逮捕。”案發后，楊真松交代說。

被另案處理的有用同樣套路幫助“誠信實力”、“少年請你努力”發送詐騙短信的甘肅省張掖市的祁寶祿。此人在青海西寧市、互助縣、甘肅的永靖縣、張掖市甘州區等地發送詐騙短信，從中賺錢。后被甘肅省張掖市警方抓獲，2017年6月28日，祁寶祿因犯擾亂無線電通信管理秩序罪，被張掖市中級法院終審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十個月，并處罰金5000元。

“2016年8月，我在QQ群里知道利用‘偽基站設備群發電信詐騙內容的短信息可以掙錢，我就花5000元通過郵寄的方式在一個賣‘偽基站的人那里買了一臺‘偽基站設備。然后在QQ群里聯系到一些有需求的人，他們將群發的短信內容發給我，并且支付給我費用，我就利用‘偽基站設備在吉林省白山市、通化市群發電信詐騙內容的短信息十多次，總共發了有二三十萬條信息，一共掙了1萬多元。”

“2016年10月9日，我在通化市東昌區利用‘偽基站設備群發短信息時，被公安機關抓獲。我一共給五六個人群發過信息，這些人的真實身份我不清楚，都是在QQ群里認識的，平時也都是用QQ聯系。對方都是把錢打到我的中國建設銀行卡里。”這是為陳超達、陳超文發詐騙短信的吉林省通化市吳文超接受警方訊問時的筆錄。

最終，吳文超被另案處理，被通化市二道江區法院以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罰金3萬元。吳文超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被通化市中級法院駁回上訴，裁定維持原判。

被害人多達490人

在前些年用中獎型、求職型、親情型等直接用電話聯系的電信詐騙，如今人們大多知曉，一般不會上當受騙。像本案中利用電信的建設銀行積分、中國移動充值話費的詐騙短信就足可以假亂真，讓人防不勝防。加之，騙子利用有些人愛貪小便宜的心理發送短信，盡管人們對此有一定的防備，但是由于此類短信操作手段逼真，因而，上當受騙的概率就大大增加。這也使騙子有機可乘能屢屢得手。

“2016年10月14日下午，我的手機收到一條內容為中國移動充話費100元送100元的信息，我點開進入網站，輸入個人信息、身份證號以及銀行卡賬號，后輸入支付密碼，過一會兒收到兩條建設銀行發來的扣款信息，每條顯示消費5000元，共被騙10000元。”被害人徐某某說。

“2016年10月8日16時左右，我收到一條短信，短信內容是我的建設銀行信用卡額度可以提升到5萬元，讓我撥打短信所附電話辦理，我撥打這個電話沒有打通，到了次日15時左右，我打通了這個電話，對方要求我通過手機把我信用卡的卡號、密碼輸入進去，對方說給我發動態驗證碼，讓我把驗證碼告訴對方，我一共收到8個驗證碼，驗證碼告訴對方后，我手機就收到信用卡消費的短信，一直到最后我信用卡額度消費完了，我感覺不對，再給對方打電話就打不通了，我一共被詐騙了13811元，是分七次從我的信用卡中被劃走的。”被害人陳某新對辦案人員說。

據被害人游某某回顧：“2016年10月13日我在家中收到一條‘10086發來的充值100元送200元的短信，我以為真的是移動官方搞活動，就點擊那個網址，進去之后按照界面上的提示輸入我的銀行卡信息之類進行充值，均顯示失敗，后來我的手機又收到消費短信提醒，但是我并沒有注意，只是把收到的驗證碼填寫在了網頁上面，到晚上我發現自己銀行卡內的錢不見了，三筆消費分別是5000元、3000元、400元，一共被騙了8400元。”

被害人郭某輝陳述道：“2016年9月1日上午，我在單位上班，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是中國建設銀行的短信，內容是我建設銀行銀行卡內累計積分9863今天清空。讓我點擊www.ccbtjk.cc網站兌換493元現金。我用手機點開網站，上面顯示讓我輸入驗證碼，我的手就收到兩個驗證碼，我輸入到這個網站上，我的手機就提醒我的銀行卡分兩次劃走5000元和2900元，之后我到建設銀行查詢，5000元是快錢支付清算信息，2900元是新浪支付。”

隨著偵查的深入，辦案人員傳訊了陳超文的女友謝某。謝某證實：“我和陳超文是朋友關系，2016年6月在一起生活了。記得一起住酒店的時候，看到他用酒店的電腦弄網絡，電腦屏幕上有很多名字、身份證號碼及數字信息和一些購物網站，有一次他還給我發過一條10086兌換積分的信息給我，叫我點進去試一下，后來才知道他是搞詐騙的。”

謝某說：“我平常看到他經常打電話，開免提和對方說：我是客服幾幾號，你剛剛是不是點擊了兌換百分之五十積分。對方說是，他就說這條信息過期了，要重新寫信息，不然資金會流失。要是有人上當，他會叫對方把驗證碼發給他，對方把驗證碼發給他后，他就會把電話掛掉后繼續弄他的流程。陳超文平時都很早起來玩電腦弄網絡詐騙。陳超文還和我說過，他的手機號碼是和別人買的黑卡。他‘工作時就上他的QQ，他的QQ里面有很多群。”

謝某說，和陳超文一起做網絡詐騙的還有陳超文的哥哥陳超達，2015年陳超達因為網絡詐騙被抓過。陳超文會打電話給陳超達讓其幫他看一下“料”，他會通過QQ叫陳超達給他發什么平臺之類的，有時吃飯到中間，陳超達打電話過來，陳超文就急忙離開，也不說什么就回房間看電腦。他和陳超文每天晚上都會去銀行轉錢，但他從來不讓謝某跟著去。陳超文無業，就靠網絡詐騙賺錢，他也和謝某說過，他從來不用他的名字辦銀行卡。

涉案8人全落網

楊真松等人狂發詐騙短信，引起了公安部網監部門的高度警覺，經跟蹤追查發現：詐騙短信是由海南省臨高縣編輯提供的，線索很快移送海南警方，海南警方指定洋浦經濟開發區警方偵辦。

正當陳超達、陳超文、侯曉巍等人得意忘形，屢屢騙取不義之財之際，一張正義的法網正向他們撒開，警方投入精干警力，兵分多路，迅速出擊。

2016年10月22日，辦案民警迅速趕到臨高縣加來鎮，將陳超達及陳超文先后抓獲，陳超達的姐姐陳小芳得知兩個弟弟被抓的消息，急忙趕回家中將兩個弟弟作案用的電腦主機放到車上逃離現場，準備藏匿起來，阻斷警方取證。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在陳小芳駕車逃離臨高去往洋浦的半路，被跟蹤追擊的民警堵截在路上。不但搜出了電腦主機，就連陳小芳也被捉拿歸案。

很快，為陳超達、陳超文提供“釣魚網站”的侯曉巍、席喜科被辦案民警從河北省邯鄲市抓獲，并押回洋浦經濟開發區看守所。發送詐騙短信的楊真松在山東省青島市落網，被押回洋浦。

陳超文女友的弟弟李夢成和陳超達女友陳碧霞因涉嫌幫助提供詐騙卡號及轉移資金也先后被抓捕歸案。

至此，涉案8人全部落網。

面對辦案人員的訊問，侯曉巍開始交代自己的罪行：2016年3月，侯曉巍通過網絡了解到提供“釣魚網站”的流程及技術，然后通過添加QQ群的方式，學習掌握了提供“釣魚網站”的方法和流程。侯曉巍通過QQ群發廣告，廣告的內容是：代建“釣魚網站”。“釣魚網站”是用于詐騙的網站，侯曉巍賣的網站是類似建設銀行的網站，網站的界面和真實的建設銀行的網站頁面是高度相似，域名也是高度相仿的，都是帶有建行的關鍵詞。

普通的用戶點擊“釣魚網站”的網址之后，會按照提示，輸入自己的個人信息，包括銀行卡號、密碼、手機號、身份證號等，這些個人信息會自動采集在網站的后臺，侯曉巍會提供進入后臺的方法，進入后臺之后，“釣魚網站”收集的個人信息可以全部看到。要進這些“釣魚網站”肯定是有發“偽基站”的人配合，通過“偽基站”推送短信積分兌換等內容引導其他人點擊網站，達到收集個人信息的目的。

侯曉巍說，網站每天都有人買，最多的時候一天能賣5、6個網站，一個網站200元到300元的價格。客戶肯定是拿“釣魚網站”去騙錢的。他印象比較深的客戶有：QQ昵稱“少年請你努力”、QQ昵稱“誠信實力”，他們和侯曉巍聯系比較頻繁。

席喜科是侯曉巍的發小，他辭職了之后，一直在和侯曉巍聯系，侯曉巍還教他怎么使用源代碼去做網站。侯曉巍還給了席喜科一個QQ號，侯曉巍沒有時間的時候，席喜科就幫侯曉巍登錄侯曉巍的QQ，賣網站。侯曉巍的QQ昵稱是“小明同學”，“小強”是席喜科的昵稱。侯曉巍通過賣網站獲利大概是兩萬到三萬，侯曉巍給客戶QQ昵稱“少年請你努力”、QQ昵稱“誠信實力”做了大概幾十個網站。

案件偵結后，很快移送洋浦經濟開發區檢察院審查起訴。審查起訴此案的檢察官深入把握案情，透析全案事實，細化取證要求，積極引導偵查機關收集、調取、固定完善證據體系，使全案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隨著訴訟工作的推進，法院開庭審理此案，2018年8月26日，一審法院以詐騙罪分別判處陳超達、陳超文等7名被告人有期徒刑十四年至三年，緩刑四年不等的刑罰。分別處罰金40萬元至3萬元不等。以幫助毀滅證據罪，判處陳小芳有期徒刑二年。

一審判決后，陳超達等6人不服，提起上訴，2018年11月10日，海南省第二中級法院經審理，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裁定。（本文所有涉案人員皆為化名）

檢察官說法

在科技信息日益發達的今天，電信詐騙也緊跟社會熱點。騙子利用網絡、手機等電子信息設備，精心設計騙術，稍不小心就會有人上當受騙。本案中，被告人陳超達、陳超文通過利用“偽基站”設備發送含有“釣魚網站”鏈接的虛假的建設銀行或中國移動通信公司積分兌換的手機短信，進而通過“釣魚網站”后臺獲取他人被騙后輸入的銀行卡卡號、銀行卡密碼、短信驗證碼等信息，通過虛構的積分兌換事實誘騙被害人在“釣魚網站”輸入短信驗證碼，誘使被害人使用其信用卡將卡內資金支付到詐騙人員事先用他人身份信息開設的網絡平臺金融理財賬戶，再通過多個第三方支付平臺從金融理財賬戶將涉案資金轉入以被告人的銀行賬戶后，最終提現取現金。

為防止電信詐騙，國家在不斷加大對電信運營商的監管的同時，刑法修正案（九）新增條款，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詐騙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等，都為打擊電信詐騙提供了重要法律依據。建議在現有法律基礎上，應出臺法律細則，為打擊電信詐騙提供法律保障。在加強對電信運營商的監督，督促電信運營商積極參與，維護正常電信秩序，保障社會公眾的正當權益的同時，應加強宣傳教育，提髙全民法律意識、風險防范意識，營造有效遏制電信詐騙的法治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