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桌角

路中大

文清和李蓮是一對做生意的夫妻，有個聰明伶俐的兒子叫虎子，一家人的生活幸福美滿。

可最近，兩口子卻有了隔閡，婚姻還亮起了紅燈。去年，他們的生意出了問題，多年的積蓄被騙子騙走了。文清萬念俱灰，李蓮苦口婆心勸他振作起來，他不但聽不進去，還染上了賭癮，一賭就輸，輸了就酗酒，酒醒了又后悔得要死要活。

李蓮見再勸也無用，便死了心，甚至有了離婚的念頭，不過她還是有些于心不忍，沒有和文清提過。但文清心里清楚，要是自己再這樣下去，李蓮是肯定要離婚的。

卻說這天，文清又賭錢輸慘了，喝了點酒，醉醺醺地回到家。李蓮還沒回家，文清坐在客廳里醒酒，虎子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他。

不一會兒，文清稍稍清醒了點，又開始感到后悔，嘴里念叨著：“剁了你，看你還賭！”說著，他就去廚房拿來刀子，猛地往手指上砍。

虎子眼疾手快，大哭著撲了上去，嘴里叫著：“爸爸，別這樣！”他一下子推開文清的手臂，文清的手一斜，刀子擦著桌邊砍了下去，把桌子的一個角砍飛了。

文清驚呆了，一下子酒醒了。他扔下刀，捧起虎子的手，嚷道：“虎子，爸爸沒砍到你吧？”虎子害怕極了，卻故作堅強地搖搖頭，擦了擦眼淚，提醒說：“爸爸，我沒事。媽媽要回來了，我們趕緊收拾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搬起面前這張桌子，把少角的一邊往墻角一靠，有兩邊的墻擋著，雖然不算嚴絲合縫，但缺角的一邊看起來不太顯眼了。機靈的虎子想了想，又把鄰桌上供著的一個財神塑像，往那缺口上一放，正好遮住了那個角兒。

虎子滿意地一笑，拾起地上被砍下來的小木角兒，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李蓮就推門而入了。

李蓮一進門，就見丈夫和兒子神色不太正常，忙問兒子：“你手里拿的什么？”虎子笑著說：“媽媽，是個小木片兒，我剛才做手工剩下的，正要出去扔垃圾呢。”他邊說邊把它裝進垃圾袋，提著跑下樓去了。李蓮朝屋里掃了一眼，什么也沒說，就進房間了。

文清越想越后怕，要是李蓮早來一步，看到這一幕，別說提離婚，把自己送去派出所的心都有！這樣的場面誰看了能不生氣呢？幸虧有個聰明的兒子，阻止了悲劇發生。文清長出一口氣，轉頭看向那張桌子，心想：就算躲過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啊，總不能把這桌子也扔了吧？

過了幾天，李蓮不在家，虎子神秘兮兮地對文清說：“爸爸，趁媽媽不在，咱倆趕緊把桌子補了吧！”文清皺著眉頭說：“你不是把桌角扔了嗎，要怎么補？”

虎子笑嘻嘻地說：“爸爸，我沒有扔，還留著呢。”文清一聽大喜，父子倆用膠水把桌角粘了個嚴絲合縫。虎子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對文清舞著雙手，高興地喊道：“爸爸，這樣媽媽就不會發現了，你們不會離婚了！”文清苦笑著摸摸他的頭，心想：傻孩子，你哪里知道，危機還沒有解除呢。

打這以后，文清再也不敢賭博、酗酒了，他常常會想起兒子那雙驚恐的大眼睛，想起李蓮那哀怨的眼神。有這么聰明的兒子和賢惠的妻子，自己不能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他決定振作起來，東山再起。

見文清變了個模樣，李蓮喜不自禁，兩人終于和好如初。夫妻同心，從頭做起，生意又漸漸好起來。幸運的是，后來騙子終于落了網，丟失的資金被追了回來，生意越做越好。一家三口又找回了曾經的快樂。

這天，文清對李蓮開玩笑說：“你知道咱們家之前‘漏財的原因嗎？”李蓮眨眨眼，搖了搖頭。

文清笑著說：“我跟你說，是咱們桌上那尊財神爺放錯了地方，這才漏財了。自從虎子把它請到現在的桌上，就堵上了漏洞，這不，開始聚財了！”李蓮笑著說：“你說得也沒錯，但我覺得啊，咱兒子才是咱家真正的聚財童子。”

文清的笑容頓了一下，遲疑道：“你都知道了？”李蓮點點頭，文清驚奇得瞪大了眼睛。

李蓮能不知道嗎？她是個聰明人，什么都瞞不過她的眼睛。那天一進門，她就聞到了滿屋子的酒味，看到了父子倆驚恐的樣子，再看到兒子手中的東西，還有那尊挪了地方的塑像，她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李蓮之所以沒有當場發作，是因為她不想在兒子面前和文清吵架。第二天，她偷偷挪了那塑像，果然證實了猜想。她本想找文清攤牌，卻意外地發現，他的眼里充滿了堅定的決心。

過了兩天，李蓮發現那桌角也被補平了，她的心徹底放下了：桌子都能補平，心里的傷疤肯定也能撫平！

聽了妻子的話，文清緊緊地抱住了她，哽咽著說：“那天晚上，我的確像被敲了一棍子，清醒了，可我不知道有沒有信心戒掉賭癮。后來，我在虎子屋里坐了一夜，聽到他在夢里喊，讓我們不要離婚……”

李蓮愣了，半晌才捂住眼睛，失聲痛哭起來。

夫妻倆不知道，他們屋子的窗前，貼著一雙稚氣的大眼睛，正在開心地笑著呢。

（發稿編輯：趙嬡佳） （題圖、插圖：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