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關于戶籍制度改革的新聞熱度再起,也再度表明這確實是涉及人民群眾切身利益和改革獲得感的大事。目前關于三四線城市落戶適度放開的規定,其實更多是對此前各地陸續出臺的“搶人大戰”行為的追認與規范。
從縣級城市到三四線城市戶籍的放開,中國的戶籍制度改革走了一條自下而上漸進改革的中國特色之路。放開總是值得肯定和鼓勵的,不過相對于人民群眾的熱望和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現實,不得不承認步子還是小了點。
各地的搶人大戰,說到底還是招商引資心態在新時代的新表現。從以資本為本,到以人為本,說明在產業升級、社保基數不足等壓力倒逼下,地方主政者已經充分意識到高素質人才對地方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至于解決城市空心化,為房地產市場“維穩”的問題,應該還是第二位的考慮。
不過,落戶便利性只是城市競爭力的一個面向,能否吸引來并留得住人才,歸根結底要靠城市的經濟發展前景、公共服務供給能力、區位優勢和生活便利性等綜合指標。以政府的有形之手在產業配置扶持和人才引進方面同時發力,能夠在多大程度上逆轉市場發育程度滯后和區位劣勢等不利條件,能夠取得什么樣的成效,還有待實踐進一步檢驗。
我們長期以來在戶籍改革問題上畏首畏尾不敢一步到位,說到底是因為城市管理能力低下和公共服務供給能力不足。前者主要涉及政府放權和引入市場及社會力量進行自治,以及管理手段現代化的問題,后者則需要政府加大財政支出力度,以及如何引入市場和社會力量做大公共產品和服務,提高供給效率的問題。人們必須承認上述問題的解決有不少層面也不在地方政府層級掌控之中,更多屬于行政管理體制改革、財權事權匹配等事關全局的問題。
除了能力問題外,有不少也是意愿問題,后者與政績評價體系直接相關。這也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了。中國經濟已然過了趕超階段,已經進入需要進行精細化管理,更多發揮市場內生動力的階段,因此讓地方政府層面擺脫GDP競爭情結的呼聲此起彼伏。但迄今替代性評價體系仍未成形,所以涉及公共產品和服務供給的“軟實力”由于不太容易評估仍不為地方官員所重視,而有形的城市建設、GDP增速等仍更為地方官員推崇。
這既是地方債務風險不斷累積的根源所在,也是需求不足的癥結所在。本來城市化被認為是中國經濟發展進程中繼工業化后最大的需求,然而城市化紅利遲遲不能大規模釋放,很大原因就是因為相當長一段時間我們只有以房地產為核心的城市化這一錘子買賣,而沒有人的城市化這種可持續的動力源。
為了更好地釋放城市化紅利,更有效地分門別類甄別和處置地方債務風險,更有針對性地進行因城施策的房地產調控,接下來一段時間更重要的是打造更符合資源稟賦和城市發展資源配置更符合市場化模式的城市化路徑。
城市發展的要素競爭更符合資源市場化配置的關鍵,是人這一關鍵要素的自由流動,而這要以戶籍制度的放開和公共服務的均等化為前提。城市間的競爭將主要體現為公共服務能力的競爭,公共服務能力的競爭將倒逼城市管理能力的提升,進而為GDP競爭替代體系的構建打下基礎。
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各級政府努力的動力和方向。中央層面應該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首先在社保醫保方面補齊基數,做到全國一盤棋統籌,居民可隨身攜帶異地結算。這個工作做好了,將極大有利于建立與居民年齡結構和生命周期以及生活成本相匹配的城市生態,打造更為合理的城市層級體系和布局。如此,才能真正為大城市減負,為中小城市輸血,相較于人為攔阻和疏散必定事半功倍。
公共產品和服務的供給,除了政府應該保障的基本面之外,很多完全可以放開給市場提供,利用市場力量做大公共產品和服務蛋糕,既可以提高供給效率,又能夠提供巨大的需求。當前妨礙公共服務市場化參與的主要阻力在于,相關部門一方面舍不得放下設租尋租的權力,一方面又監管能力低下。
目前一些私立教育機構、私立醫院和疫苗管理的亂象,不是市場化的問題,而是市場化不足、競爭不充分的問題。監管部門把主要精力放到限制準入上,一旦準入就疏于監管,而進入門檻者則汲汲于以低質的產品和服務來賺回尋租費。
綜上所述,以加快戶籍制度改革為契機倒逼城市公共服務能力的提升,將取得一石數鳥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