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年12月28日,由南京青臺階文化科技有限公司、金湖縣淮劇團出品,青年編劇曹敬輝和我攜手創作的話劇《信仰》(又名《紅星理發店》)經過一個多月的緊張排練,終于和觀眾見面了。欣慰之余,作為該劇的導演,有了些許心得體會,趁此機緣,以饗各位劇友。我和編劇曹敬輝并不陌生,曹老師是個青年才俊,在學生時代,他就已經在戲劇界嶄露頭角。早在2014年,第八屆“江蘇戲劇獎·小戲小品獎”,我便在南通專門觀摩過他的作品《打針》。以小見大,幽默諷刺,頗得契訶夫的的真傳,當時就留給我很深的印象。但是,這是我第一次以導演的身份和他合作。
拿到劇本后,一口氣讀完。洋洋灑灑數萬言,翻天覆地七十載。一股渾厚的歷史厚重感撲面而來,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劇本有一種家國的情懷,冷靜的分析了當今社會碰瓷、拆遷、暴發戶等社會現象,一以貫之的“冷幽默”,直面人性,拷問良心,鞭辟入里,入木三分。讓人不由心頭一震。我知道,理發店只是個“載體”,背后想表達的東西不言而喻。劇本一連讀了幾遍,從初讀、深讀、精讀、解讀,由新奇、專注、細節、再創作,每一次都有不同的體會。有余不盡,回味無窮。劇本已經很成熟了,關鍵的舞臺呈現,是我必須要考慮的首要問題。
首先,要考慮的是構思和布局上的推陳出新,另辟蹊徑。原來的劇本中,有平鋪直敘,有插敘倒敘,不緩不急,“治大國若烹小鮮”一般,娓娓道來。但是在舞臺呈現上,最害怕的就是重復和千篇一律,最忌諱的就是讓人一眼從開頭就能猜到結尾的劇情,必須求變。換一種思維,絕不按套路出牌,這是一開始我就定下的基調。現在缺一把鑰匙,一把能夠避開常規,又能一擊必中,畫龍點睛的鑰匙。亮叔的愛情,不也是一個夢嘛。想到了《紅樓夢》,一個念頭產生了。亮叔的這一輩子,就讓他從夢開始吧。我們都是追夢人。眼前豁然開朗起來。相信看過電視劇《來自星星的你》的朋友們都不陌生。而在話劇舞臺,據說排練的時候,青年演員說很像賴聲川導演的《暗戀桃花源》的結構。劇名早就聽說過,但沒有看過,也不敢去看,唯恐受到影響,更害怕借鑒別人的東西。我固執的按照自己的既有想法來,原生態的呈獻給觀眾。雙線結構,兩條線,一條線是夢中亮叔的回憶,一條線是現實小寶的“逼宮”。這樣還有一個好處,涇渭分明。觀眾沿著這兩條線索,能夠迅速進入劇情,更加有代入感。更重要的是,不拾人牙慧,哲理性的開局,是我很有信心的根源。
其次是風格。我設計了虛擬、象征化的處理人物和環境的魔幻現實主義。60、70年代文革時代的處理,頗費了一番躊躇。說實話,筆者比較害怕那種一上來就是綠軍裝、“忠字舞”的造型,這么多年,這種類型的電視劇和話劇實在太多。如果一味亦步亦趨,容易使人產生審美疲勞,另外自己心理上這一關就過不去。窮則變,變則通,通則達。能不能用象征的手法,虛擬化當時那些場景呢?于是披著惡魔服裝的柳三變就這樣被創造出來了,以牛鬼蛇神自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憤世嫉俗、漠視文化和讀書、仇恨一切真善美的東西。他顛倒黑白,給無數人帶來屈辱和痛苦。在排練的期間,又一個靈感應運而生,在他的身旁安排一個煽風點火的小鬼,魔鬼也有魔鬼的范兒,小鬼端著盤子,請大王翻起了牌子。一句“大王,咱們今晚害誰?”頗能博觀眾一笑。劇中的女一號英姿在那個年代,由于家庭成分不好,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而她的一切悲劇的根源就在于此。所以她的開場,便被放到了一個鳥籠子里,禁錮和壓抑,如影隨形,伴隨著她的前半生。而一襲古裝的亮叔,在開場的“太虛幻境”里,用悲天憫人的口吻,回顧一生,傾訴著這近一個世紀的風風雨雨,恩恩怨怨,顯得不落俗套,很具張力。
關于專場的處理,我設計了小童打更。隨著情節發展,在各個年代的轉場上,我也并不打算單憑舞臺的燈光切光來解決。于是突發奇想,設計了一個小人物精精兒,每出一次場,就打一個更次,每打一個更次,則說出那個年代特有的“標簽。”于是就有了一更天“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二更天“革命無罪,造反有理”,三更天“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四更天“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直至五更天“天亮了!”代表那幾個時代。從實際演出的效果來看,還是很不錯的。

關于服裝造型的兼容并蓄。在服裝造型上,則緊貼人物的性格。比如幽默調皮,愛耍小聰明的小寶,他的服裝設計就是馬戲團里的小丑服。漂亮時髦,又精打細算的邊瀟瀟,則搭配的是女巫的服裝。心直口快,敢愛敢恨又大大咧咧的華華則是穿著紫霞仙子的服裝,還配有一柄專門斬斷情絲的寶劍。脾氣火爆的董師傅,穿的是麻將服里的“七餅”,代表火槍,象征火爆脾氣。李嫂穿的服裝則是麻將服里的“二餅”,代表“二”,象征一根筋。當然,他們的愛情,由于在特殊年代柳三變的從中作梗,許多事情說不清道不明,按照設定,純屬故意賣個破綻,觀眾可以自行各種揣測。而英姿的心理極其復雜,尤其是和亮叔、華華的三角戀情,使這個女人由傳統、到修女直至一度戴著面具示人。這樣的處理,給觀眾帶來了無數遐想的空間。
結尾的設置,我選擇了悲欣交集的開放式結尾。亮叔一生不光堅守他和英姿的愛情,而且還守著那個和他生命融為一體的紅星理發店。這是一種對傳統和文化的操守。無論經濟社會發展到什么程度,老祖宗留下的寶貴財富絕不能丟棄。最后亮叔在“內憂外患”的夾攻下,靜靜的舉起他的那個裝滿了他一生的情操和期望的青銅爵杯,一飲而盡。在滄桑、心酸、豪邁的笑聲中,那一刻亮叔成佛了。沒有一句臺詞,此時無聲勝有聲。而最后一個場景,太虛幻境下,亮叔終于轉過頭來。也帶著面具。可以各種解讀。所謂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