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剪青韭

■宮鳳華

“芍藥花殘布谷啼，雞閑犬臥閉疏籬。老農荷鍤歸來晚，共說南山雨一犁。”倚窗閑讀畢九歌的詩句，內心一片波光旖旎。春陽似甘醇佳釀，鄉間農事，茅屋炊煙，柴門籬笆，宋畫般優美古雅。

故園新韭，著一身青衫，水袖輕舞，是端莊秀麗的青衣花旦，是春季最生動的色彩，宋詞小令般，輕快活潑，令人心生歡喜。

春雨霏霏，田間陌頭，青韭恣意招搖，倚風自笑。夕光濡染，有窈窕村姑，面容瓷白，挎著竹籃，小鍬輕輕一鏟，嗤一聲，青韭如癡情女子，溫軟地躺在采摘人溫潤的掌心里。那種快意淋漓的剪刈聲，恍如驚蟄春雷，還可隱約聞到一股微微的辛與辣，以及溫存的鮮與香。那情形有《詩經》中采薇采葛的意蘊。

我常常想起一家人在春雨霏霏的日子里包餃子的溫馨場景來。母親把新割的韭菜剁碎，去汁，鍋里煎好蛋皮，再將精肉剁碎，加進油渣，細鹽，把包心炒熟。包好的餃子輕輕地碼在竹匾里。煮好的餃子，盛上一碗，澆上麻油，拌進蔥花，拌勺脂油，最是暖心熨帖。

親朋到家，備一盤韭菜炒雞蛋及豆腐清湯，打趣說，今天十樣菜待客，韭九諧音。客人也笑著回答，蠻好，香著哩。主客相視而笑，一屋子的溫暖。一盤鮮韭炒雞蛋色澤好看，吃起來爽口有嚼勁，味道微微辛辣。黃綠相間的鮮韭炒雞蛋，讓人品咂出春天的味道。

作家陸文夫盛贊新剪的韭菜“肥、滑、香、嫩、鮮”，經鄉間巧婦精心烹制，舌尖上的滋味卻是百轉千回。

韭菜青蒼婉約，不張揚，不邀寵，只需一抔土，即分根長蘗，蓬蓬勃勃，舞風弄月。在恬淡的農家生活中，有了韭菜綠瑩瑩的點綴，便有了一股田園風味和鄉土氣息。

陌上剪青韭，剪的是一種情懷，一種古意。約二三布衣，挎著竹籃，簡衣鶴步，吳儂軟語，踏著微潤土膏，沐著和煦春陽，俯身鄉野，采擷陌上青韭，采擷爛漫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