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鐘 平
吉安,古稱廬陵。自秦王贏政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建置以來,已有2230多年的歷史了。雖郡縣、地名多次更迭,自明代以后所轄區域變化不大。吉安市現轄吉州、青原二區,井岡山市及吉安、吉水、泰和、萬安、遂川、永新、安福、峽江、新干、永豐等10個縣。

龍源口橋
廬陵自宋代開始,人才輩出,科甲連綿。歷代進士三千,鼎甲人物49人,狀元17人,明建文二年(1400)和永樂二年(1404),吉安學子包攬了廷試前3名。永樂二年恩科,前7名均為吉安府人。南唐后吉安出過17位宰輔,尚書69人,都御史15名,布政使61名。并以一市之地形成了廬陵文化,這在江西甚至全國鮮見。廬陵文化是以楚越文化為源頭,經與中原文化長期融合而形成的。它以農耕文化為基礎,理學為核心,崇儒尚教、文章節義并重,地域特色鮮明,代表當時的一種歷史文化現象。其文化內涵,融匯了以新干大洋洲商代大墓為代表的青銅文化,以青原禪宗派系為主體的佛教文化,以武功山、玉笥山為代表的道家文化,以白鷺洲書院為代表的書院文化,以歐陽修、周必大、楊邦乂、胡銓、文天祥、楊萬里為代表的名人文化,以吉州窯、臨江窯為代表的陶瓷文化,以安福孔廟、洞淵閣、相帥府、狀元祠和永豐西陽宮、吉州青原臺、泰和爵譽周氏祠、吉安永和鎮、青原富田鎮、萬安明清古城墻為代表的古建筑文化,以吉水燕坊、吉州釣源、青原渼陂、陂下、安福塘邊等古村鎮為代表的古民居群落文化和以祭祖睦族、節慶燈彩、敬天禮佛為代表的民俗非物質文化遺產等。這些都是廬陵古橋產生的文化背景。
在自然環境方面,吉安現有國土面積2.53萬平方千米,江西的母親河贛江自萬安良口至新干三湖約246千米,占751千米的三分之一多。吉安市以山地、丘陵為主,東、南、西三面環山。境內多溪流河川,水系網絡酷似葉脈,贛江自南面北貫穿其中,將吉安切割成東西兩大部分。地勢由邊緣山地到贛江河谷,徐徐傾斜,逐級降低,往北偏東方向逐漸平坦,北為贛撫平原,中間為吉泰盆地。
贛江流域面積為2.63萬平方千米,流域面大于10平方千米以上的大小支流共733條,流域面積大于1000平方千米的大支流有8條。由于高山與低處落差近2000米,形成了垂直的高山植被,林種多樣,林木蔥郁,蓄水量大,雨量充沛,形成的最長支流長大150千米,50千米以上的河流達20多條,因此構成了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水網。高山、丘陵、盆地,經千萬年的沖刷形成了千姿百態的山澗、水流和江河、湖泊、深潭與水灣。
自古以來,吉安百姓喜歡擇水而居,凡有溪流、河湖之處就有村落,特別是支流沖擊堆積的水口旁,地肥水美,村莊更是稠密。農耕漁獵年代,百姓依靠自然環境來改善生活。面對每天要出入的溪流、江河耕作漁獵,人們學會了刳木為舟,以舟為梁,搭木為橋。所以說,千百年來,橋梁與社會的文明進步相輔相成。一部橋梁史就是一部中華建筑史,它記錄了交通、生產、工程技術、文化思想以及戰爭、自然災害、水文、地質等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信息,更是凝固的建筑活化石。
據考古資料證實,早在7000年以前的河姆渡文化時期,先民們就已懂得使用整棵大樹掏空的獨木舟,在杭嘉湖平原的崧澤文化遺址中發現了大量的制作精美的小舟和木槳。我國的橋梁發展史,大致經過擺渡、浮橋、木橋、石墩木板橋和石拱橋這樣幾個歷史發展階段。直到秦漢時期,人們發明磚塊,并創造了磚石合用的拱券結構,這為造橋奠定了基礎。一千多年后的隋朝,石匠李春在趙河上建造了我國現存最早、保存最好的趙州橋。直到700年后,世界其他國家才有類似的技術水平。
吉安地處贛江中游,中原的幾次人口大遷徙,吉安都是中轉站。隨著北人南遷和先進生產技術的傳入,宋時,吉安的造橋技術已經相當的發達。蘇東坡左遷惠州經過新干縣城時題名的惠政橋,峽江玉笥山飚馭寺門前現存的宋代百花橋,都是最好例證。明清之季,建橋技術日臻成熟,廬陵地區的石拱橋比比皆是,各地還涌現了不少建橋高手。

泰和縣苑前鎮古橋
吉安境內的石橋,目前還存留的有2000余座,這個結論是根據吉安市文物普查資料得來的。以泰和苑前鎮、青原區富灘、安福嚴田鎮為證。苑前在泰和縣紫瑤山下,屬典型的高山丘陵地貌,雖無贛江支流,但山溪水澗特別多。經過實際普查,全鎮發現保存完好的古橋有27座,最長的13米,短的僅一拱3米。最早的是宋代建造,歷代多有維修,大多數是明清時建造的。富灘鎮原屬吉水縣,今隸青原區,在嵩華山下,屬典型的丘陵地帶,贛江支流瀧江穿境而過,瀧江支流較多。2015年,經過普查發現全鎮現存古橋25座,最長的石橋50米,短的僅一拱2米。嚴田鎮屬安福縣西鄉,贛江支流瀘水的上游,由于地處武功山下,其海拔1918.3米,與全縣最低處瀘水出境的洋口村落差1800多米,特殊的高山植被,加上特別豐沛雨量,又有蓮花縣過來的客水,形成的河、溪、澗較多,因此古橋存世也特別多。有長達36米的老屋橋,有宋代建造的單拱5米的楠木橋,另有花橋、青橋、土橋等26座橋。
吉安市轄13個縣市區,210個鄉鎮,以三鎮的古橋數量作參考,平均每個鄉鎮10座,全市古橋應在2000座以上。
在田野調查中我們發現,現存古橋的現狀令人喜憂參半。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現在建橋的速度可謂驚人,天塹變通途不再是夢想。為了確保交通安全快捷,凡過江渡水之處,一般都另建了現代鋼砼橋梁。而古橋閑置一旁,不是縣級以上的文物保護單位的可能全拆或半拆,讓人擔憂。雖然部分文保單位的古橋得到了保護,但大多被廢棄在荒郊野外,自生自滅。
可喜的是,隨著國家對文物保護力度的不斷加大,越來越多的古橋將納入各級保護范圍,百姓自覺保護古橋的意識也在不斷增強。
吉安是革命老區,在烽火連天的革命戰爭年代,古橋為中國革命做出了一定的貢獻,不少古橋成為革命遺址。如永新的龍源口大橋,就是一座紅色的革命橋,是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1953年版面值3元的人民幣和1965年版的10分郵票的主題圖案就是龍源口大橋,橋名由此名揚天下。而永豐恩江橋、青原相公橋等,則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縣級文保的古橋,全市有50多座,所以古橋的保護任重道遠,刻不容緩。
古橋是中華歷史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不可再生的文物,如何加強對古橋的保護管理,是一個值得研究、不容忽視的課題。
古橋是一段凝固了的中華古建史。從刳木為舟,到駢木為橋,到石券磚砌,再到鋼筋水泥,是一個循序漸進而漫長的過程。中國人建造的港珠澳大橋,堪稱世界第一,其中也包含了從老祖宗建橋的經驗中萃取的精華。
據乾隆四十三年(1704)安福縣《鳳林橋志》記載:宋元豐時(1078-1085),安福瀘水阻隔了人們的道路,往來人馬不得不靠擺渡過河,十分不便,安福縣令上官穎創建浮橋。紹興年(1131-1162),縣令韓邦華造20條小舟,長300尺,寬12尺,用鐵鏈相連魚貫而漂,并建跨江亭于橋中,彩虹亭于橋南,成為當時一道亮麗的風景。著名文學家、詩人、主廬陵文盟60年、楊萬里的老師王庭珪有《鳳林浮橋記》傳世,洋洋2000余言,不愧為廬陵橋記中的典范。可惜,此橋竟毀于城北百姓正月十五鬧元宵的燈火。明萬歷年間(1573-1620),分宜令來安福公干,身邊一仆童,在毀于火災的鳳林橋邊渡河,不慎跌入河中溺斃。安福令十分愧疚,發誓建石橋,帶頭捐俸,歷時三年完工。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武功山山洪暴發,至鳳林石橋毀于一旦。四十年(1775)后,由監生顏學極倡捐千金,全縣士紳、百姓踴躍捐輸,歷時一年半竣工。

青原區富灘鎮古橋
《鳳林橋志》載:建橋時在擬砌的橋墩處,打新鮮剝皮的松木樁,用鐵箍將整個松木樁圍起,使其緊密,并用石塊筑滿松木樁的空隙,再在松木樁形成的平面上橫向、縱向各釘一層面板,相互牽扯,然后砌石墩。砌橋時聘瀏陽羅明周、泰和彭高道、本縣彭聚川等工匠建造。這座11拱長164、寬7.5、高8米的安福縣境內現存最長的石橋,至今仍發揮著重要的交通作用。
通過勒石、橋記、銘文,我們可知建橋的始末、原因、參與人員、攻克的難題及官府的獎掖、百姓的捐輸等多種信息,可了解當時的社會經濟狀況。同時,也留下了豐富的建橋技藝,為以后造橋、修橋提供文字依據。
方志、譜牒中關于建橋、鋪路、建書院、寺廟,均為有德之士的義舉、善舉,并非官方一手操辦。尤其是族譜,它既有記,又有人物介紹,以及后嗣如何繼承祖志,繕會如何運行等內容,都是研究古代文化不可多得的重要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