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撈海底炸彈

赫爾穆特·布羅格　付晴　譯

太陽在萬里無云的天空上灼燒著。黑爾戈蘭島渡輪搭載著乘客啟航，準備圍繞紅色的巖石島航行一圈，正在此時，港口另一側的喇叭里發出奇怪的噪音，讓人聯想起《星球大戰》中達斯·維德機械式的呼吸。

這些聲音來自丹尼斯·布羅克曼。他正以平方米為單位，使用探測器桿逐一探查海港池外部的海床，將這一任務委托給他的是當地水運局。他要尋找的是深埋在海底的彈藥。因為只有先確認這片區域的海床上沒有爆炸物，挖掘機才能在這里傾倒碎石，從而減小北海碎浪給港口帶來的危害。

海港池里積蓄的魚雷

前年，埃格爾軍械處理公司的潛水員便在黑爾戈蘭島的海港池里發現了兩枚完整的魚雷頭，它們是戰爭時期此地作為潛艇基地留下的“遺產”。去年6月，在當地碼頭堤岸上又發現了重達500公斤的英式空投炸彈。施工負責人克里斯蒂安·施密特告訴我們：“在黑爾戈蘭島，你能找到從高射炮彈到手榴彈的任何彈藥。”

危險不止潛伏在這座深海島嶼周圍。德國海岸線上總共埋藏著大約160萬噸常規彈藥和化學戰劑。1945年后，盟軍將德國全部的彈藥儲備都沉入大海，其具體位置卻無記錄可考。因為當時被委任處理彈藥的許多船員，在船只前往指定填埋場的中途便將彈藥傾入大海。這也增添了更多的危險廢料：已經脫離海面的空投炸彈、裝載著手榴彈漂浮在海灘上的箱子以及尤其危險的海洋水雷。這些用數百公斤炸藥填充的鋼球被錨鏈固定在海床上，伺機擊中從旁經過的船只。

其中，許多仍然潛伏在水面以下不遠處，或者正日漸擺脫已然生銹的錨鏈浮出海面。前年1月10日，在尤伊斯特以北50公里處一座海上風田附近，一艘安全船的船員發現了一枚漂浮的水雷。

海上彈藥專家組一次又一次地記錄下這種偶然發現。在系統搜索方面，專家們只在計劃修建新的管道、電纜路線、風田的區域，或者像黑爾戈蘭島這樣要進行基礎設施翻修的地方搜尋炸彈。“到目前為止，所有行動僅針對具體需求展開。”對海洋事務負責的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環境部長兼綠黨主席羅伯·特哈貝克如是說道，“針對除此之外的所有其他情況，在聯邦政府和沿海州政府之間迄今尚未達成一致意見。”對此有3個原因：尚無有效的打撈技術、無法估計彈藥可能產生的環境危害以及政客們最擔憂的高額費用問題。

炸彈的墓地：在科爾貝格的海德一帶——基爾峽灣的入口處，沉入了這種水雷。打撈員正在研究它的完整程度。

70多年之后，炸彈和手榴彈在海水中銹蝕，有毒物質通過裂縫滲入海水中。

爆炸物：水雷大多在發現區域就地引爆，魚類和海洋哺乳動物（尤其是鼠海豚）飽受其苦。

埋藏在沙灘中的手榴彈：萬根沃格島的北部沙灘中還埋藏著許多彈藥，前年共在此地發掘了超過一噸的爆炸物。

火石：布羅肯山的游客經常將白色的磷光物質與琥珀混淆，這種物質能在空氣中自燃。

基爾大學的埃德蒙·馬瑟及其團隊正在研究，如果炸藥從這些“衰弱”的炸彈中進入海洋，將會產生哪些影響。在基爾峽灣內部和前方的填埋區域，他們發現每克貽貝組織中有高達10納克的TNT降解產物4-氨基-2.6-二硝基甲苯。而在炸彈曾經引爆的區域，這一數值上升到大于300納克。TNT炸藥及其降解產物可以誘發癌癥并破壞遺傳物質。而且海洋中發生爆炸時，海洋生物也會遭受許多痛苦。即使相隔10公里，壓力波也會損害鼠海豚的聽力，并使魚類的魚鰾破裂。盡管如此，排彈組通常仍然決定就地引爆炸彈和水雷。因為如果沒有了來自外部的水壓，炸彈可能會突然自動爆炸。

掩藏在金屬廢品之下的炸彈

“我需要吸塵機。”布魯克曼從深達8米的海底發回消息。在黑爾戈蘭島港，潛水員必須穿過厚厚的淤泥和金屬廢品作業。過去的數十年里，島上居民將廢舊電池、燒烤架、金屬支架和汽車輪胎等拋入海中。在這樣的環境下打撈作業，每一次發現彈藥都會令人無比興奮。為避免草率行動，一旦潛水員發現可疑物品，任務管理組就必須立即報告軍械處理部門。專家組將6月發現的空投炸彈轉運至座落于黑爾戈蘭島前方的沙島，把這些炸彈埋于沙坑并引爆。

但是，威脅到海洋的不僅只有常規炸藥，那些化學戰劑也會損害環境安全和人類健康。波羅的海的漁民將漁網撒到海床上，收回的漁網上卻總是掛著芥子氣炸彈的膠狀殘骸。漁民將它們取下后又重新扔回海里——這顯然是獲得了政府的默許。正如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環境部所說：“波羅的海所有漁民都采取所謂的‘再丟棄措施，來保證自身安全。”

艱難的打撈工作：丹尼斯·布羅克曼兩年前成為打撈潛水員，工作時身著約70 公斤的裝備。

歷史中的快速清理工作：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納粹德國國防軍的大部分彈藥都沉入了海底。

來自不來梅港阿爾弗雷德·魏格納研究所的生物學家馬蒂亞斯·布倫納研究了化學戰劑如何影響魚類的課題。他說：“相比于波羅的海未受污染地區的動物，博恩霍爾姆附近主要垃圾傾倒區域的鱈魚的健康狀況明顯更差，這些魚類表現出器官和遺傳損傷。”此外，在它們的尿液和肌肉中可以檢測到化學品的降解產物。幸運的是，這對消費者來說并不存在什么風險。

潛水員仍勝過機器人

為系統消除化學彈藥和常規彈藥帶來的環境危害，政府部門和相關企業計劃將來使用機器人技術。在名為Robemm的研究項目框架內，漢堡垃圾清理公司Boskalis Hirdes開發了一款遙控車，它可以在深達35米的海洋中去掉彈藥的引信。其核心是所謂的拆彈單元，它像護罩一樣倒扣在炸彈上，并在其中將雷管移除，將炸彈切開，對炸藥進行沖洗并吸凈。鋼制外殼存儲在海底的倉庫中，便于日后打撈。

但是，這種拆彈方式比最初預料的要復雜得多。在二戰進入尾聲之際，所有剩下的材料都被用來制作炸彈。根據調查Robemm項目安全性的弗勞恩霍夫化學技術研究所所言，沒有人確切知道這些炸藥成分會發生哪些相互反應。

機器人項目由聯邦經濟及科技部資助，耗資約350萬歐元，項目將運行至2019年。盡管如此，黑爾戈蘭島上的彈藥打撈潛水員仍然十分確信，在可預見的未來，任何機器都無法接手他們的工作，因為在處理爆炸性污染物方面，機器人不可能取代人類靈敏的手指和豐富的實踐經驗。

[譯自德國《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