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收音機

下了晚自習，洗漱完畢，躺在宿舍的床上，熄燈鈴也已響過。我們8個人，便都戴上耳機，于是收音機里的聲音，便充滿了整個夜晚。記得當時我們都在聽一檔節目，叫“午夜驚奇”，各種恐怖故事，加上讓人心悸的音效，使得我們雖然緊張卻欲罷不能。

是二十多年前的大學生活，電腦、網絡、智能手機還很遙遠，多少個熄了燈后的長夜，小小的收音機便成了枕畔的流連。

有許多歲月是伴隨著電波度過的，在安靜而樸素的年代，收音機是一個美好的相伴，那么多美妙的聲音，讓我們知道了世界之大之動人。

中學的時候，有一首歌很流行，童安格的《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開始的歌詞便是：午夜的收音機/輕輕傳來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遺忘的時候/我依然還記得/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那時已經有了隨身聽，當各種磁帶已經聽得失了真變了音，收音機依然是我們的最愛。小說、評書、歌曲、廣播劇，更為紛繁精彩的內容，常讓我們在夜里，偷偷地聽到很晚。

大學的時候，夜里我們喜歡聽的幾檔節目里，其中有一個便是歌曲點播。許多未眠的人，把電話打進直播間，為某個人點播某首歌。有一個夜里，便聽到了那首熟悉的歌：午夜里的旋律/一直重復著那首歌/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竟是勾起了我們集體的記憶，都想起曾經的年月，一首歌引發的種種。摘下耳機，聽到大家都在輕聲和唱，在靜靜的夜里，歌聲和往事一起流淌。

我們的小小收音機是自己制作的。當時有一個實習課，叫電子電路，其中的一個動手項目，就是自己制作收音機。雖然是很簡單的那種，可是一些頻段也都可以收聽到。而且當時我們學校還有一個自己的波段，每天晚上播出鍛煉英語聽力的教程。而到了周末的晚上，則是播一些歌曲音樂，或者小說散文。

鄰班的一個女生周末晚上負責這個節目，在一個小小的屋子里，有一套設備。也不用主持播音，就是隨意播放就好。那個晚上，大約九點多鐘，我在走廊里遇見那個女生，由于都在學生會，很熟悉，她便邀我去那個小小的工作間。我們便坐在那兒閑聊，耳畔流淌著輕輕淺淺的音樂，說了能有半個小時，便有人敲門。一個老師進來后，先走到設備前操作了一下，然后才說：“你們忘了關掉麥克風了，收音機里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我們倆都嚇了一大跳，想著剛才說的話都直播了出去，一時都驚慌失措。雖然沒有說什么怕別人聽到的話，可總歸是不好的。回到班里，有些同學正在討論，說是今天的收音機里，有一男一女在說話，就是聲音太小，音樂聲太大，聽不清楚說些什么。便長松了口氣，裝模作樣地打聽著，參與討論。真不知那一夜的收音機，給校園里多少人帶來了猜測和想象。后來，大家漸漸地知道了是我們兩個，便問，故事的結局怎樣。其實，本來就是一個沒有開始的故事，又談何結局？只不過在一場意外下，使得一個不是開始的開始，有了諸多懸念。

那個時候，我們在半夜里，最喜歡聽的，是一檔直播解答各種情感問題的節目。在那個單純的年代，我們許多人還不知愛情為何物，率先有了的，也如歌中唱的“愛情只牽牽手”。所以我們聽得很認真，在那些打進直播間的電話中，在那些困擾與分分合合中，在別人的愛情里，預演著自己心底的憧憬。

剛剛踏出校門，嶄新的時代便洶涌而來。仿佛沒有多長的時間，太多現代化的東西就把收音機擠得沒有了影蹤。如今更是想看什么，想聽什么，便立刻可以實現，卻沒有了當初的那份期盼，那份喜悅，那份帶著微笑的回味。

有一次同學聚會，在KTV唱歌，有個同學便唱了那首很老很老的歌，《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第一句一出來：“午夜的收音機……”便一下子把我們的心，帶回到曾經的日子里。

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是的，曾那小小的收音機，曾經的溫暖的聲音，曾經清澈的歲月，我們一直愛，一直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