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語諺語中的女性家庭角色定型

陳赟 吳昊

摘要：人們認識世界的過程中，形成了對女性不同家庭角色的固定認識。在俄語諺語中，從俄羅斯女性的家庭地位、男性對女性的社會期望和俄羅斯女性的行為模式三方面反映出女性各家庭角色的定型形象，表現了俄羅斯男性對女性的訴求和審美評價。

關鍵詞：俄語諺語 女性家庭角色 定型

中圖分類號：H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03-0090-02

國內外學者常以整體形象為視角研究諺語中的女性，并未探求女性各家庭角色的特點。社會角色是處于一定社會地位的個體，根據一定的社會期望所表現出的行為模式。[1]女性各家庭角色在家庭這一社會群體中所處的地位不同，由地位所衍生出來的社會期望，即男性的期望，也存在差別，為適應社會環境，其所展現的行為模式也不盡相同。

諺語是一類早已固定的語言組合，其反映的是某民族對世界的固定認識，即定型認識。定型是人們觀念世界圖景中的某個片段、一種心智圖景，是對事物、現象或情境恒定的民族文化認識。[2]俄語諺語中女性家庭角色定型表現為女性家庭地位定型、男性對女性的社會期望定型和女性行為模式定型。

一、女性家庭角色定型

俄語諺語中女性家庭角色常與其他家庭角色成對出現，使其角色特點凸顯。

（一）地位定型

Жена。俄羅斯傳統家庭的妻子被丈夫領導，依靠丈夫生存：Где муж，там и жена（夫唱婦隨）。妻子負責打理家庭事務，不能參與社會生產：Жена пряди рубашки，а муж тяни гуж（妻子紡衣，丈夫拉犁）。她若違背丈夫，就會被懲罰：Жену не бить-и милу не быть（妻子不打不可愛）。

Мать。一旦由妻子變成母親，女性地位就上升了。母親受到孩子的仰望和尊敬：Отец и мать-священные слова（“父親”與“母親”是神圣的兩個字眼）。母親是孩子最親近的朋友：Нет вернее дружка，как родимая матушка（最忠實的朋友是母親）。

Дочь。女兒在家并不受歧視，出嫁前受到父母的精心愛護：И рябая дочь，да родимая，да и красавица（女兒不管有麻子還是胎記，她都是美女）;Береги дочь до венца（保護女兒直到她結婚）。

Сестра。姐妹與兄弟和睦相處，若父母去世，姐妹只能依附兄弟而活：Каков брат，такова и сестра（姐妹和兄弟一模一樣）;Сестра без брата-как хворостина голая（姐妹沒了兄弟，就像光禿禿的枝條）。

Бабушка。（外）祖母受孫子女尊敬和喜愛，因為（外）祖母十分寵愛他們：Укусив пирожка，да в пазушку-помяни бог бабушку（咬了一口餅，揣到懷里，想起（外）祖母了）;Кто бабушке не внук，кто молод не бывал[誰不是（外）祖母的（外）孫子，誰沒有年輕過]。

Свекровь，Сноха/невестка。婆媳關系中，婆婆總是處于優勢地位。強悍的婆婆不容其地位有所動搖，在兒媳進門的第一天，婆婆就會鞭打媳婦三下，以提醒媳婦不得逾越家庭等級秩序：Это свекровина гроза（這是婆婆的恫嚇）。

Тёща。女婿覺得岳母像外人，總要客氣對待：Жена для совета，теща для привета，а нет милей родной матушки（妻子可議事，岳母要招呼，親生母親最可愛）。而岳母認為女婿不如自己的兒子，他只是用嫁妝換回來的：Сын-свой горбок，зятёк-покупной щеголёк（兒子是自己的駝背，女婿是買來的好打扮的人）。

（二）社會期望定型

Жена。男性希望妻子年輕漂亮，老妻丑妻對于他們是災難：Муж молод，а жена стара-дожидайся плетей（妻比夫老，等著挨鞭子吧）;Жену дурную взять-стыдно в люди показать（娶了丑妻，羞于給人看）。相比外貌，男性將妻子的財力置于更高的位置：Будь жена хоть коза，лишь бы золотые рога（妻子即使是山羊，長著金角便是寶）。男性希望妻子善良、賢惠、智慧：Шей шубу теплее，а жену выбирай добрее（大衣縫得暖和些，妻子選得善良些）;Выбирай жену не в хороводе，а в огороде（選妻在菜園，不在舞池）;Выбирай жену не по наряду，а по уму（選妻勿看衣裝，要看智慧）。

Мать。作為一個母親，愛自己的孩子是理所應當的事情：Всякой матери своё дитя мило（所有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即便孩子有生理缺陷，母親也應該疼愛他們：Дитя хоть криво，да отцу с матерью мило（即便孩子是獨眼，父母親也愛）。

Дочь。俄羅斯人認為女兒注定會離開家，嫁為人婦：Когда вырастает красивая дочь，становится известным имя отца（當漂亮的女兒長大的時候，父親的名字就變得有名了）。女兒會成為別人家的勞動力：Дочка-чужая скотинка（女兒是別人家的牲口）。

Сестра。姐妹長大后也應該嫁人。若兄弟為父，則兄弟負責嫁姐妹：Хорош брат-сестру продал，хороша и сестра–от брата ушла（好兄弟嫁姐妹，好姐妹離開兄弟）。

Бабушка。（外）祖母雖年事已高，但仍應該照顧家庭：Бабочка гибнет，когда движется на белый свет，а бабушка-когда на красный[蝴蝶在白天飛舞時死去，而（外）祖母在傍晚勞作中死去]。

Свекровь。Сноха/невестка.俄羅斯人認為婆婆才是家中真正的女主人，媳婦只是婆婆處理家務事的幫手，她需要聽命于婆婆。婆婆為了樹立威信、讓媳婦畏懼、聽從自己，婆婆往往變得十分兇惡，而媳婦只能忍氣吞聲，受盡煎熬：Хата чужая，что свекровь лихая（別人的房子，就像兇惡的婆婆）。

Тёща。俄羅斯人希望岳母能給很多嫁妝：Муж любит жену богатую，а тёщу тороватую（丈夫愛富妻和慷慨的岳母）。俄羅斯人希望岳母能真正愛女婿，聽從他的意見：Тёща пышна，а против зятя не вышла（岳母胖得發圓，但不會違背女婿）。

（三）行為模式定型

Жена。為符合男性對妻子的期望，女性努力想成為丈夫眼中的好妻。她勤勞、忠誠：Добрая жена-мужней голове корона（好妻子在家，丈夫皇帝當）;Жена честнее-мужу милее（妻子越誠實，丈夫越覺可愛）。一旦妻子違背了期望，她便不再可愛。如果她懶惰，愛吵鬧和權利，則會成為惡妻：Добрая жена мужа на ноги поставит，а злая и щей на стол не поставит（好妻照料支持丈夫，壞妻不會端湯上桌）;Сварливая жена в доме пожар（愛爭吵的妻子在家里是火災）;Воля и добрую жену портит（權利毀了好妻）。

Мать。人們認為母親天生就愛自己的孩子，母親也的確如此：Маменька родимая-свеча неугасимая（親愛的媽媽是不熄的蠟燭）。母親對孩子的過錯十分寬容：Материнский гнев，что весенний снег： и много его выпадет，да скоро растает（母親的怒氣就像春天的雪：落下來很多，但很快就化了）。

Дочь。女兒長大就要嫁人：Дочь-работница для чужого поля，ключница чужому отцу，ларечница чужой матери（女兒是別人田里的勞力，別人父親的管家，別人母親的護工）。為此女兒從小就跟著母親學習為人妻的本領。男性也會根據母親的能力來挑選妻子：Беря в жены дочь，смотри на мать（選女兒做妻子，先看她的母親）。

Сестра。姐妹為了成為好妻，在家中也是母親的好幫手。她們照顧年幼的弟妹，為他們洗衣做飯，陪他們玩耍：Брат сестре не указ в стряпне（兄弟不要指揮姐妹做飯）。姐姐就像弟弟妹妹的第二個母親：Первую дочь берут-по отцу，по матери，вторую-по сестре（娶第一個女兒看父母，娶第二個女兒看姐姐）。

Бабушка。（外）祖母身負照顧家庭的任務，她不僅對（外）祖父照顧有加：Бабушка неможет，дедушка семь лет костей не гложет[（外）祖母身體不好，（外）祖父七年都沒骨頭吃];而且對孫輩也十分愛護：Была б моя бабуся，никого не боюся;бабушка-щиток，кулак-молоток[我的（外）祖母誰也不怕，（外）祖母是盾牌，拳頭是錘子]。

Свекровь，Сноха/невестка。婆婆為掌控家務，顯示地位，她會不斷地指使媳婦做事，而媳婦也只能聽命于她：Все в семье спят，а невестке молоть велят（家里所有人都睡了，而媳婦被吩咐去磨面）。一旦媳婦做錯事，婆婆便會不停地嘮叨、責罵，甚至毆打媳婦，而媳婦只能忍受：Брюзжит，как свекровь на невестку（嘮叨，就像婆婆對媳婦那樣）。

Тёща。岳母常喜歡插手女兒的生活，這使女婿感覺一家之主的地位受到了動搖，因此女婿認為岳母來一趟，就會像魔鬼一樣把家弄得不像樣：Тёща в дом-дом Содом（岳母來家里——家里一團糟）。女婿也因此常咒罵岳母：Один чёрт-это чёрт，cто чертей–это тёща（一個魔鬼只是魔鬼，一百個魔鬼是丈母娘）。

二、女性家庭角色定型形成的社會文化基礎

俄語諺語中女性家庭角色定型主要受到精神文化的影響，包括家庭倫理觀、訓誡文學和帶多神教光環的東正教。

（一）家庭倫理觀

16世紀至19世紀中葉，俄羅斯家庭都遵守著父權制度。男性是社會和家庭生活的領導者，女性的地位令人堪憂：她不僅要遵從男性的統治，還要以長為尊，敬畏家中的女性長輩，如媳婦受婆婆隨意差遣。女性的任務是照顧家人、處理家務。女兒、姐妹都要面臨出嫁，承擔作為妻子、母親所應負的責任。女性沒有經濟來源，只能以家中的勞動付出向男性換取生存的物質資料。

（二）訓誡文學

11世紀，關于“女性道德”的文章《論好妻與惡妻》（Слово о жёнах добрых и злых）對比了好妻與惡妻，教導女性應處理家務，養育小孩，聽話、不抱怨不反抗，與丈夫和睦相處。[3]16世紀的匯編本《治家格言》（Домострой）規范了社會、家庭，生產和宗教生活，是當時每個公民都應遵守的準則。他要求妻子保持純潔和順從，精通家務，使丈夫滿意。[4]這兩部訓誡作品影響頗大，從精神層面維護了父權制家庭生活傳統。

（三）帶多神教光環的東正教

東正教規定家庭內成員等級由高到低依次是丈夫、妻子、孩子。教會譴責像夏娃般誘惑男性的女人，卻頌揚散發母性光輝的母親和（外）祖母。這與羅斯人崇拜多神教與基督教的各種女神密不可分：多神教時期的地母、雅涅比婭，東正教中的智慧女神索菲亞和圣母瑪利亞等[5]都深深地影響了人們對母性的尊崇觀念。在這種崇拜的光環之下，隱藏的卻是對女性緊緊的束縛。人們贊揚高尚的母性，卻也借此引導女性朝著男性社會所指定的路線走下去。女性雖成為偉大的母親，但會失去自我，一生都忙碌于家庭瑣事之中，無法獨立，只能從屬于男性。

三、結語

除母親和（外）祖母外，俄羅斯女性角色家庭地位普遍較低，男性只期望她們在家庭中活動，而她們的生活軌跡也的確遵循著男性的期望，她們被束縛在男性身邊，從出生到死亡都以男性為中心，為家庭而忙碌;女性一旦偏離既定軌道，就會被社會所唾罵、憎惡，這表現出男性的絕對統治地位和對女性的不平等態度。

參考文獻：

[1]吳增基，吳鵬森，蘇振芳.現代社會學（第二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2]Маслова В.А.Лингвокультурология [M].Москва，2001：110.

[3]Черторицкой Т.В.Слово о жёнах добрых и злых[OL].http：//artinventor.livejournal.com/12576.html，2014-01-25/2017-10-02.

[4]格奧爾吉耶娃.俄羅斯文化史——歷史與現代[M].焦東建，董茉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

[5]金亞娜.期盼索菲亞：俄羅斯文學中的“永恒女性”崇拜哲學與文化探源[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3-5.

責任編輯：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