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毅
在現代生活中,一提到巴黎,人們就會聯想到著名的艾弗爾鐵塔、世界足球先生齊達內、浪漫于世的法國文學家雨果以及喧囂霓虹的夜場。你很難想象19世紀法國巴黎社會的城市是怎樣的南轅北轍。在奧斯曼男爵的城市改造計劃實施后,通過社會的不斷城市化改造,畫家筆下的作品也是惺惺呼應,藝術史也可以是社會史中一個非常獨特的角度。
通過對一些馬奈和巴黎社會歷史文獻的調研,筆者注意到藝術史和社會史的息息相關性,本文研究的主題是畫作中的階級性與社會的相關性。為什么從馬奈的畫作內容中就能研究出19世紀法國社會的階級性?反過來,社會的階級性對馬奈的畫作產生了什么樣的影響?馬奈與19世紀法國官方畫派的關系對后來的畫家又產生了怎樣的影響?本文就這些話題展開研究。
愛德華·馬奈(1832-1883)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印象派畫家,他也從沒有參加過印象派的畫展,但他和印象派畫家關系密切,深受印象派畫家崇敬。有人說他是19世紀中后期以后所有畫派如野獸派、超現實主義和立體派的開山始祖,他的個人風格也直接影響了后來的梵高、馬蒂斯和畢加索等諸多著名畫家。
本文研究主題是畫作所展現的階級性和社會發展的關系,馬奈在19世紀中期創作的《奧林匹亞》是當時的社會輿論中心,《奧林匹亞》猶如一顆深水炸彈,震動當時法國巴黎的官方畫派,這幅尖銳的畫作成了愛德華·馬奈生活的滑鐵盧,使得他眾叛親離,遭到了官方沙龍等權貴階級一眾的炮轟。當時的法國巴黎正在迎來一次城市改造的計劃,區域行政長官奧斯曼是資產階級的維護者,他對當時的巴黎進行擴大,并置娛樂和工業,當時巴黎的郊區也在奧斯曼的改造計劃里,這座城市成了資產階級的樂園,在他們眼中,無產階級不過是他們的壓榨資源,這種敵對的、壓抑的情緒一觸即發。而賣淫女這樣的題材是極其尖銳的、敏感的,其本來就是生活在社會邊緣的人物,是無產階級的職業典型。在資產階級社會,賣淫是不能擺到臺面上來講的,因為它和“性”“金錢”息息相關,如果“性”和“金錢”一直處于相關聯的狀態,資產階級社會的穩定性就會變得波瀾起伏,使得上層建筑的狀態變得岌岌可危。
《奧利匹亞》的誕生似乎無情揭露了這一社會現象,奧斯曼城市改造計劃無非是資產階級玩弄權力的一個障眼法,城市的黑色經濟如賣淫業依舊猖獗,不僅統治階級裝聾作啞,默認這樣的無恥交易,甚至連周邊地區的人都“聞名而來”,常常光顧這里的紅燈區,巴黎社會讓資產階段管理得臭氣熏天,混亂不堪。奧斯曼的目的不過維護這腐朽的交易罷了。《奧林匹亞》中體現的金錢、權利、欲望,似乎有著非常強烈的隱喻,引起了資產階級范圍內的恐慌。他們怕越來越多的這樣赤裸裸的揭露,會威脅到他們的統治地位,所以畫作一經問世,其就對馬奈進行了狂風暴雨般的抨擊。
在當時著名批評家托康特魯伯和皮埃羅看來,馬奈的作品就是對提香的畫作《烏爾比諾的維納斯》的惡作劇,那種資產階級的審美意識形態里的女神形象,在《奧林匹亞》中相似的體態描繪中摻雜了挖苦和諷刺。奧林匹亞是位年輕的賣淫女,她的手和腳都是污濁的,皮膚骯臟,腳上套著土耳其拖鞋,一只手覆蓋著自己的生殖器,眼神卻又直直地看著畫對面,似乎對觀者充滿嚴重的挑釁。這是當時評論界最為普遍的觀點。當時,業界也有新的聲音認為,馬奈的畫作不過是對資產階級的如實描繪,男人做金融生意,女人做皮肉生意,階級性在這個環境中只不過是兩種不同色相的固有色。
19世紀中期,人們可以通過任何形式把巴黎郊區的賣淫業表現出來,卻都不及愛德華·馬奈的畫作來得強烈。當時法國政府雇傭一位攝影師在書信中寫道,負責拍攝畫展獲獎常客的我,無法想象《奧林匹亞》如果和路易·拉模特的《素描的起源》和路易·費雷德里克·舒岑伯格的《朱皮特劫奪歐羅巴》擺在一起,是多么荒唐的場景。因為后兩幅以神話故事為主,所描繪的肉體審美符合資產階級的趣味性,這正是君權神授的不可置否性。畫面中權派斗爭與空洞、色情、金錢毫無聯系。
《奧林匹亞》放大了巴黎城市周邊地區賣淫女的隨意性,這正是側面印證了奧斯曼城市計劃中的弊端。城市主城區進行改造,原本的賣淫女失去了營業場所,她們被趕到了遠郊地帶,與城市的建筑工人、流浪者在郊區進行交易,她們不再有其他的生存手段來維持生計,在這里,她們徹底地淪為泄欲的工具。城市的行政管理者的作為卻是《奧林匹亞》的眼神一樣空洞乏力,正是當時警察不將賣淫犯罪的納入記錄,導致當時巴黎徹底變成了資產階級的樂園。生存在當時的馬奈受到了城市改造計劃的影響,如奧斯曼對舊城區的推倒重建,馬奈的個人風格也是在官方畫壇掀起了一場改革的狂風驟雨,《奧林匹亞》隱喻著畫壇傳統是可以被打破的,可能巴黎社會階級性也是可以被改變的。
由于愛德華·馬奈的《奧林匹亞》的關注點在郊遠地區,一些畫家把眼光放在城市的周邊地區,因為這里的描繪對象似乎都是新穎的,大多含有隱喻性。當時,一些畫家轉變了傳統的觀念,來到了巴黎的鄉下。因為當時資產階級的世界還無暇顧及無產階級的世界,生存著無產階級的鄉下,成了畫家爭先敘事的題材,這種社會的變革似乎也影響了美術史的方向,厚涂法、新印象主義、辯證的畫法,一個接一個地誕生。例如,埃德加·德加的作品中體現繪畫關系就很特別,《大使酒店的咖啡館音樂會》《小酒館》就采取了厚涂法,畫作的表現形式前無古人,畫面的每一處構成都用厚重顏料堆砌而成,如舞者、裝飾燈、舞臺,都強烈地刺激著感官,這種表現形式都在著重刻畫現場的精彩瞬間,具有撼動感官的動勢。對表現形式不斷探索的最求追求,德加也是印象主義里個人特色比較鮮明的畫家。
愛德華·馬奈的另一幅作品《女神娛樂場的酒吧間》的美術探索也與前人不同,在社會革命新思想的帶動下,馬奈不再束縛于古典主義的禁錮,這一點在《女神娛樂場的酒吧間》就有很好的體現,畫作中的題材依舊是關于娛樂性的主題,不過這幅沒有顯得那么赤裸裸,畫作中前景的男人與后面的大鏡子背影似乎沒有一致,這里隨意涂抹的燈光也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嚴謹,處于畫作的中心年輕女服務生的刻畫也趨于平面化處理,這些都與當時社會主流的古典主義畫法背道而馳,因為這種畫法與自然學科的光線反射不一致。精通傳統繪畫的馬奈卻不管不顧,有意增加畫面的隨意性和不確定性,這種畫法烘托出另一種氛圍,呈現了能強烈表達作者感受的一番韻味,風格極為鮮明。
共產主義的浪潮似乎啟迪這一批畫家,他們不再拘泥于傳統的表現技法,更加注重物象表面之外的精神,強調描繪畫家的主觀感受。印象主義之后,出現了新印象主義,這一主義里最典型的就是點彩派,以點形式的畫面構成也呈現出強烈的個人氛圍,似乎在借助畫家的感官感受生活,著名的有修拉、西涅克等。新思想浪潮不斷繼續,后印象主義的畫家繼承了前者的探索精神,并將它放大放強,后印象繼續在新印象主義的基礎上結合其他國家的繪畫風格,打破前兩者的繪畫思維,將印象主義的探索內核推到了一個新高度,著名畫家有荷蘭畫家文森特·梵·高、法國畫家塞尚和法國畫家保羅·高更。新主義浪潮席卷下,20世紀的其他畫派也逐漸誕生,野獸主義的馬蒂斯、立體主義的畢加索、表現主義的蒙克、康定斯基、構成主義的塔特林、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等都受到馬奈的風格直接或者間接的影響。現在,人們之所以能欣賞到現代社會的各種繪畫流派,可能都要歸功于處于社會意識形態變動下,不斷自我更新,自我辯證,勇于打破階級性觀念的愛德華·馬奈。
最后,馬奈的作品比其他人的作品更多地告訴我,他藐視那個再現領域的固有城邦。他要像奧斯曼對城市改造一樣,摧毀舊文明的弊端,然后進行新秩序的建立,對繪畫固有認知的局限性進行顛覆。
(溫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