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合理觀察視角探析

劉恒 蘇成念

摘要：為使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得到妥善的法律保護。在對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進行觀察時，基于不同的情形，將產品與設計進行完全分離或不完全分離。搭建一個多元動態的法律保護體系。對于那些既具備功能性又具有觀賞性的設計，應盡可能地將產品與設計相分離，并采著作權法或反不正當競爭法予以保護。而對于那些觀賞性不強而以實用性為主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將設計與產品予以適當分離，并采局部外觀設計保護制度予以保護。

關鍵詞：圖形用戶界面 設計 法律保護

中國分類號：TP3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 （2019） 01-0118-03

引言

數字時代背景下，互聯網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使得圖形用戶界面的價值不斷凸顯，圖形用戶界面作為創造性智力成果，集中了設計者的智慧，對發揮其所依附的實體產品的功能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從智能家居的操作系統到汽車的液晶儀表盤以及人車互聯智能系統，從智能手機的操作系統及各類APP到電腦的桌面操作系統及各類軟件，圖形用戶界面充斥著現代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一款設計精良而又實用的圖形用戶界面對于企業產品競爭力的提升意義重大。

2016年4月22日，奇虎公司訴江民新科公司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侵權案中，奇虎公司的敗訴，使其依法獲得專利授權的外觀設計得不到法律的有效保護，引起了業內人士的一片嘩然，對圖形用戶界面設計觀察視角的不合理，是造成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無法得到法律妥善保護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何以正確、合理的視角對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進行再觀察，以保障圖形用戶界面設計者的合法權益，是值得我們去思考的。

一、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重要性

現實生活中，構建計算機、智能手機、智能家居等以屏幕為基礎的媒體化設備與使用者之間的聯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由于作為使用者的人，是非程序化的，那么就需要搭建相應的設備程序，以構建兩者之間的聯系，這其中，作為人機交互界面的圖形用戶界面便是尤為重要的。[1]

以圖形化設計及視覺隱喻將所依附的產品功能視覺化后展示給使用者，便是圖形用戶界面的重要功能之一。（如圖1），奧迪汽車液晶儀表盤所顯示的圖形用戶界面，其可以將汽車運行的各項數據直觀地反映給駕駛者，駕駛者也可以通過控制圖形用戶界面上的各項功能選項來使用汽車的導航系統、調整汽車的駕駛模式等，此外，富有美感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還能給駕駛者帶來駕駛樂趣，獨特的設計元素更能生動形象地展示汽車的各項功能。

為了構建良好和諧的人機互動關系，企業在開發一款實體產品的過程中，或是為了兼容業已開發完畢的某一實體產品的操作系統，往往需要尋求一支強大的設計團隊，并投入大量財力及勞力來設計圖形用戶界面，一款設計獨特的圖形用戶界面也往往也會被消費者用來區別此產品與彼產品的來源。（如圖2），iPhone手機屏幕所顯示的iOS操作系統桌面，其中的點狀信號標志，以矩形方陣排列桌面國標，置于屏幕底部的半透明Dock欄，以及上拉式的控制中心欄等獨特的設計元素，顯然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消費者用以區分蘋果手機與其他品牌手機的顯著標志。由此可見，以合理的視角觀察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并對其采取合理妥當的法律保護，無論對于產品生產者利益的保護，還是對于消費者合法權益的保護，都是有重要意義的。

二、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常規觀察視角

當今社會，目的性創造活動充斥著科技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設計與商業的聯系催化產生了工業設計師，其門類繁多，包括家裝設計師、平面設計師、產品外觀設計師等，當然也包括了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師。他們從事的設計工作與商業活動緊密相連，是為他人的生存與發展要求而為設計，[2]自然而然，從他們手下誕生的工業設計品，除了具備設計品的美感之外，往往也具有較強的實用性。在此基礎上加之商品經濟的催化，使人們在對圖形用戶界面等工業設計品進行觀察時，往往會過多地去強調其實用性，而忽視其觀賞性。

（一）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常規觀察視角概述：圖形用戶界面設計是多學科交叉的復雜綜合體，這一跨學科的設計不等同于傳統專業的簡單疊加。圖形用戶界面設計最基本的跨越維度是藝術與科學的相互交叉，其中，科技為設計提供了一種實用性的表現手段，使得設計的觀賞性與實用性逐漸交融，觀賞性也逐漸向實用性過渡。

圖形用戶界面設計以科技為主導，以使產品功能視覺化、圖形化、可觸化的方式推動設計與科技的多維度融合。在一款圖形用戶界面的設計過程中，視覺設計師的智力付出凝結于整個過程的各個階段，他們參與軟件紙質原型的設計，協助解決視覺傳達問題及視覺形象設計問題等。[3]可以見得，對圖形用戶界面進行設計，其目的不僅僅在于對界面單純的美學化表達，還是一種對生活、對科技產品功能視覺化的設計。

然而，無論是設計與科技的融合，還是設計品之觀賞性與實用性的融合，都不能以科技完全涵蓋設計，以功能性完全涵蓋觀賞性。即當我們在討論圖形用戶界面的設計時，不應過分強調其實用性及功能性。

（二）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常規觀察視角的不合理——以奇虎“360安全衛士”軟件界面設計方案為例：在當今的網絡信息時代，以實用主義視角觀察圖形用戶界面設計，也許并非一件壞事，其強調將單純藝術設計所不具備的實用性設計與設計品進行融合，強調設計要更符合人性的需求，促使具體設計中的各類設計元素更趨理性化。將科技與設計進行有效融合，會使—項設計更具時代性，設計與科技的交叉、功能性與觀賞性的結合，使得工業設計品顯示出無限的商業前景。然而，過分強調圖形用戶界面的實用性及功能性，將會造成人們認知的“短路”，即人們會把圖形用戶界面單純地當作一種工具，或是商品的一部分，而忽視了其本身所具有的美感和觀賞元素，從而在采取法律保護時，過分重視整體產品的保護，而輕視作為產品輔助部分的圖形用戶界面的保護。

以奇虎公司向國家專利局提交申請的外觀設計專利設計方案為例，對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申請專利授權所需提交的設計方案進行探析。奇虎公司就其“360安全衛士”軟件申請外觀設計專利時，共向國家專利局提交了兩份設計方案，其中設計方案一（如圖3）的提交依據是《專利審查指南》對外觀設計專利申請條件的限定，即外觀設計專利必須以特定的實物產品為載體;設計方案二（如圖4）提交的依據是國家知識產權局第68號令中有關提交圖形用戶界面動態狀態圖的要求，即提交專利申請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若為動態圖的，申請時應當提交其各個狀態的關鍵幀視圖。

分析這兩份設計方案所依據的法律，我們不難發現，這些法律都是誕生于不合理的觀察視角之下的，即要求外觀設計專利必須以特定實物產品為載體，并將圖形用戶界面看作了實體商品的附屬部分，認為圖形用戶界面僅僅是發揮實體產品功能的輔助性工具，過分強調了圖形用戶界面作為商品或作為商品的一部分時所具有的功能性。同時，就算外觀設計專利申請者提交了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關鍵幀視圖，其也僅僅是對商品輔助性部分的簡單描述，提交與否，意義并不大。

然而，我們不難發現，設計方案一中，奇虎公司期望得到外觀設計專利保護的僅僅為其“360安全衛士”軟件操作界面所具有的獨特設計，但奇虎公司在申請外觀設計專利時提交的設計方案中，卻必須將軟件界面置于作為其載體的電腦顯示器之中。我們通過分析（如圖3）可以見得，奇虎公司向國家專利局提交的設計方案中的產品六視圖，唯有第一視角展示了其欲尋求專利保護的軟件界面的設計面貌，其他五個視角均只展示了電腦顯示器的不同面貌，對于保障其軟件界面設計得到恰當的專利保護幾乎毫無意義。

通過分析（如圖4）我們可以見得，奇虎公司提交的六幅關鍵幀視圖清晰地展現了其“360安全衛士”軟件在運行相關功能時的各種狀態，即該軟件在運行電腦安全優化功能時，其左側球狀圖形伴隨著弧形線條的旋轉從小到大的整個變化過程，以及其上方進度條從左向右的推進過程。然而，無論多么詳細的視圖描繪，其最終仍是對設計方案第一視角圖中，電腦顯示屏上顯示的軟件界面運行狀態的深入描繪，歸根結底仍是設計方案一的附屬設計方案，是對設計方案一的局部描繪。合理觀察視角的缺乏，使得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得不到單獨保護，再過詳細的設計方案也是毫無意義的。

三、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合理觀察視角

市場經濟的發展，要求產品設計與社會生產力相適應。歐洲中世紀時期，藝術與科學是各自獨立、相互分離的，而隨著科技的進步，人們發現理性與感性只有在相互結合、相互交織以及互補中，才能適應社會的發展。但我們不能使實用主義去過分地引導我們的思考方向。在對圖形用戶界面進行觀察時，將其裝飾性、觀賞性與功能性、實用性進行不同程度的分離，將設計與產品進行不同程度的分離，而后再對其采取適當的法律保護，是有必要的。

（一）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合理觀察視角概述：在對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進行觀察時，我們應理清其觀察視角應當從理性主義出發為主，還是從感性主義出發為主。如若完全不考慮感性因素，則將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完全置于市場經濟的環境下進行觀察，則可以借助經濟學的手段，直接計算出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基于實用性、功能性而帶來的物質價值，當今社會大多以該視角或類似視角觀察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奇虎公司的敗訴即足以說明一切。顯然，這種偏激的觀察方式是不可取的，在這種觀察視角左右下的法律制度，對于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保護是極其不利的。事實上，實用性并不是觀察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唯一視角，圖形用戶界面設計所包含的觀賞性、裝飾性內容是不可忽視的，法律對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保護不應過分被其所依附的整體產品所牽制。

依不同的情形將產品與設計進行不同程度的分離是有必要的。其主要有以下兩種分離方式。

（二）設計與產品的完全分離：適合這種分離方式進行觀察的圖形用戶界面有兩種：其一，圖形用戶界面設計本身便是單純的美術作品，其具有一定欣賞價值，在人們使用實體產品的過程中，能夠給人們帶來精神上的愉悅感，比如一款設計獨特的液晶儀表盤用戶界面，其在汽車進入“運動駕駛模式”時，會伴隨著涌動的紅色波浪，從而給駕駛者帶來駕駛激情。其在法律保護上，可采著作權法予以保護，適用這種分離方法觀察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其本身已足以構成作品，符合著作權法對作品構成要件的要求，即其具有構成作品所需的獨創性。在著作權法中構建起實用作品著作權保護制度，以登記為權利取得要件，從而給予富有美感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以充分的著作權保護是有必要的。

其二，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具有區分此商品與彼商品來源的顯著性標識功能。如前文述及的iPhone手機的iOS用戶界面，其他品牌手機生產廠家若在自己生產的手機操作系統中，也使用了iOS系統的獨特設計元素，則極易造成一般消費者對商品來源產生混淆，從而損害消費者的合法權益。此時，圖形用戶界面設計成為了知名商品的特有外觀設計，張廣良教授認為，一件產品若要獲得商業外觀法律保護，應以商業外觀的知名而非商品的知名作為保護要件。[4]圖形用戶界面的獨特設計，足以使其成為知名的商業外觀，采用反不正當競爭法對此予以知名產品商業外觀設計保護是有必要的。

（三）設計與產品的適當分離：適合這種分離方式進行觀察的圖形用戶界面，其所包含的設計元素為一般的通用圖形、標準化表示，其觀賞性不高，實用性高于觀賞性，但我們不可否認的是，其對于發揮整體產品的功能發揮著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正如上文所說的，由于使用者的非程序化，使得搭建相應的設備程序，以構建使用者與產品之間的聯系是必要的，作為人機交互界面的圖形用戶界面對于發揮實體產品的功能有著重要的意義。

該視角下的法律保護，可采局部外觀設計專利保護制度。世界諸多國家均采此制度對圖形用戶界面設計進行保護，如作為西方發達國家的美國、歐盟、英國、德國，以及作為亞洲新興強國的日本、韓國，均就局部外觀設計的專利權保護作出了相應的制度設計，國內諸多學者也贊成以該制度保護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如便有學者認為，在外觀設計專利授權條件方面，外觀設計專利權的保護范圍不應單純局限于產品整體的外觀設計，不管是產品的整體外觀設計還是其局部的外觀設計，只要具備新穎性、獨特性以及非功能性，便可授予外觀設計專利權。[5]

結語

在觀察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法律保護時，對于那些既具備功能性又具有觀賞性的設計，在進行觀察時，都應盡可能地將技術性、功能性及經濟性因素與裝飾性、觀賞性因素相分離，嘲以展現其更為客觀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美學面貌或者其顯著性的標識功能。而對于那些觀賞性不強而以實用性為主的圖形用戶界面設計，將設計與產品予以適當分離進行觀察即刻。正如有觀點認為的那樣，對圖形用戶界面設計的法律保護應當以此為線索，搭建一個多元動態的保護體系，并選擇不同的法律規范對此進行針對性的保護[7]。

參考文獻

[1]周峰，田夢琦圖形化用戶界面圖標的發展趨勢探究[J]設計，2015 （17）：14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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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張廣良，張吉豫論商業外觀法律保護要件之重構——基于“紅罐王老吉涼茶案”的法理分析[J]法制與社會發展，2018 （3）：212-224

[5]李小武，馬云鵬等電子產品圖形用戶界面（GUI）的外觀設計保護[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4： 204

[6]許媛媛，陶應磊等案說設計空間在外觀設計專利侵權判定中的運用 戴森訴維克斯“吸塵器”外觀設計侵權案評析[J]中國發明與專利.2014 （4）：69-73

[7]王文亮，周夢等論圖形用戶界面外觀設計的保護體系——以產品與設計的適度分離為視角[J]設計，2017（11）：1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