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省略所有往事

朱成玉

有一個在書店打工的女孩，愛上了書店的店長，后來由于種種原因分手，她也辭職了。

很久以后，她路過這家書店，忍不住進去看看。她看到，書架上的某些書是他特意為她擺的。她做服飾設計需要的書、她最喜歡的作家的新書、她和他一起看過和討論過的書，都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那時，他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說過話了。而他一直為那些書留著一個位置，為她留著一個位置。

因為愛她，那些她喜歡的書，就成了他心目中最美好的事物。思念如馬，未曾停蹄。不管曾經吵得多么不可開交，那一刻，她心底的安寧如一滴日出前的露水，浸泡著過往的喜悅和怨懟，讓那些往事變得柔軟、順滑。

詩人北島在一首詩中寫道：“我們相遇了，你點點頭，省略了所有的往事，省略了問候。”一個眼神、一聲嘆息，或者只是簡單地點點頭，就夠了，愛情不需要過多的翻譯。

被翻譯的愛情，會失去原來的味道。愛情是什么？沒有答案，也不要試著去翻譯。因為愛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王安憶在小說《長恨歌》中寫了一位“愛錯人”的女子蔣麗莉：“她不是看不見，而是不愿看程先生的憔悴是為什么。她只想：程先生就算是一塊堅冰，她用滿肚腸的熱，也能融化它。蔣麗莉讀過的小說這會兒都來幫她的忙，教她溫柔有情，教她言語生風，還教她分析形勢，只可惜她扮錯了角色，起首一句錯了，全篇都錯。信心是錯，希望也是錯的。”有的錯過源于缺乏勇氣，有的錯過則是命運弄人。人生不能太過圓滿，求而不得未必是遺憾。

我家小區有一家不大的超市，每天顧客很多。店主有個習慣，就是找給顧客的零錢總是嶄新的，哪怕一元錢的紙幣，也沒有半點皺痕。為此，他每天都要去銀行一趟，就為了換新錢。家人不理解，何必多此一舉呢？他說，想給顧客一個干凈的心情。其實，他剛經歷了女友移情別戀的苦痛。可他通過這樣一個舉動，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給自己再一次干凈明媚的開始。

他把回憶啃掉了半邊。如果回憶是一棵樹，花啊，果啊，他都能摘了去，可傷痛是根深蒂固的，總是無法連根拔除。他一再地安慰自己——這個世界，愛和恨的總量是不變的。少了一個不喜歡你的，就會多一個喜歡你的。

我們無法把回憶隔開，就像無法隔開任何一個節氣，無論清明谷雨還是大寒小寒，有必然的流逝，也有必然的來臨。如此，江湖再見，只需點點頭，省略所有的往事，省略你放在我心頭的花香和鳥鳴，美夢和潮汐。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