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走還是不走

■ 粙新奇

“還等她嗎？時間那么緊，更何況我還要洗頭呢。”小喬頗為糾結。

上完最后一節的大課間活動課，作為學生的我們要么立馬回到食堂匆匆吃個飯，要么飛快地跑上宿舍洗澡、洗頭兼洗晾衣服。先吃飯還是先洗澡，得看個人選擇。

這些事情學校要求在一個小時內干完。對于每個人來說，時間都是足夠充裕的，之所以那么趕，是因為上初三后，每個人都在爭分奪秒地壓縮時間來學習。

往常都是小喬、小于和我一起三人行，我們還未曾試過三人中有一人缺席的情況。眼下，小于卻落單了。

“她被老師叫去登計分數，可全班四五十個人的成績哪是說登記完就登記完的。”小喬的目光投向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見。

“要不我們先走吧，早點弄完，還可以溫習十多分鐘的書呢。”

我被小喬說動了，可還是猶豫。“但是她走之前把自己的卡給我們，要我們先幫她打飯。”我不安地攥著拳頭，“難不成要把她那份飯撂在這兒，我們自己走自己的嗎？”

小喬頭一低，看了看自己吃干凈的餐盤，說 ：“好吧。”

過了大約五分鐘，小于還沒有來。我有些躁動，又看了一遍手腕上的表，時間已經六點整。

往常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快洗完澡了。

和我一樣不安的還有小喬，她已經連續問了我幾次時間了，她的眉毛緊緊揪在一起。小喬的眼睛本來就小，這樣一來就更看不見了。

她突然毫無征兆地站起了身，我被嚇了一跳。

“你怎么了？”我問。

“我……算了，我先把餐盤送了吧。”她抬起的腳又收回，回到原位，將自己的餐盤端在了手上，問，“你要一起嗎？這樣等她來了我們就可以早點走，不用再送餐盤了。”

我點頭。送完了餐盤，我們又等了一會兒——這時已經很晚了。

小喬猛地用腳踢了下餐椅。

“走吧。回宿舍。她的飯也別管了，就放這兒吧，誰叫她那么久還不來！”小喬的聲音到后面突然拔高。

“飯怎么辦？萬一被搞衛生的阿姨收了呢，她的飯卡還在我們這里。”

“你確定你時間夠嗎？”她反問。

我說不出話來，其實我心里也和小喬一樣，并不想等遲遲未到的小于。晚一點到教室，就要比別人晚一點學習，比別人晚一點做完作業。現在已經初三了，我們的學習節奏很緊，到底是十多分鐘的學習重要，還是一個對友人的承諾重要？如果在之前有人這樣問我，我肯定會說是承諾更重要。

然而現在我不確定了。親身經歷時，我才發現很難做出選擇。明知道那是對的，這是錯的，可承諾一旦放在要舍棄學習的十多分鐘之前，我心里的肯定居然可恥地動搖了。

時間在這一刻凍結，我在心里做著思想斗爭。面前站著的是選擇走的小喬，身后是久久不來的小于，以及我對她的承諾。

我說：“我們再多等十分鐘，她不來，我們就走，好嗎？”

“說好了，就十分鐘。”

這時，班上另一個女生披著濕漉漉的頭發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飯卡。

“嗨，你們好啊！”她向我們問好。

站著的小喬和她打了個招呼，我也跟著揮了揮手。現在下來的人還沒多少，大多數還在洗衣服。我問她：“你怎么這么快？”

“我還沒洗衣服呢——吃完飯再洗。”女生打完飯，就坐在了我們旁邊。她是小喬的同桌，成績一般，但是在班上人緣很不錯，大家都說這是因為她人好。

小喬一下子有了讓她幫忙等小于的想法——她才剛吃飯，小于來的時候，她應該正好吃得差不多了，她不用等太長時間，我們也不用耗時間等小于了。

趁她去食堂小賣部買飲料的時候，小喬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我看著那份屬于小于的還沒動過的餐盤，掩下心底莫名的復雜，點頭說好。

“等她回來，我們找到機會就跟她說。”

女生回到了位置，沒吃幾口，突然問：“對了，你們吃完了，為什么不上宿舍洗澡呢？洗完能多看會書啊。”

我聽完，心里又不確定了。大家都想著多點時間學習，憑什么她會花時間等人呢。

小喬卻不管，她提出來了：“我們在等小于，飯已經打好了，可她人又不在。我們兩個趕時間，你幫我們看著她的飯，等她來了跟她說一聲，好嗎？”

我以為女生不會答應，沒想到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女生的臉上一點勉強和惱怒都沒有，她一口答應：“沒問題！這事簡單得很！”

“簡單”一詞突然間刺到了我心上，令我腦子發亂。

“你不是也急著看書嗎？”我問。

“看書重要也沒這件事重要啊。你想想，等小于過來，發現黑漆漆的食堂里一個人都沒有，只剩下一盤沒人動過的飯，她不得難過啊？”

在她這番話說出口的時候，我的心一瞬間被定住了。有自責、有慚愧，更有醍醐灌頂，那一直飄忽不定的心也在這個瞬間汲取到了力量。

“我和你一起等！”我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