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井水的人[組詩]

索河

剛過驚蟄

夜里突來的雪

壓住了

躍躍欲試的嫩芽

我對著窗玻璃哈氣

窗玻璃里的人

也朝我哈氣

好像我身上

也有一層雪

悲傷

電視里

一個姑娘在哭

她的父親死了

我也感到悲傷

悲傷

總是猝不及防

我們捂不住它

我們總是

被最沉痛的悲傷

按倒

貼在悲傷上

悲傷

不知何時能

像個親人

扶我們起來

9·18 警報響時

我仰頭

看著藍天白云

一群鴿子盤旋著

投下它們的影子

一些

落在我身上

可我站那兒

沒走出來

剪發

他用力摁住

女兒被剪掉的

那段長發上

的咔嚓咔嚓聲

然后輕輕地

關上了抽屜

蓮子

她說蓮子去火

讓我多吃幾個

不要吐出苦心

我連吃了幾個

偷著吐掉苦心

她還是看到了

說我心里不夠苦

我想著她

跟我這么多年

已近中年

不知不覺地

又吃了幾個

沒有吐心

你會寫詩了嗎

夢見魯迅

在我胸口

刺下

“狂人日記”

問路

砧板上的魚

眼睛直愣愣的

又問了我一遍

趁熱打鐵

燈火正紅

孩子們低頭駝背

從一個教室出來

走向另一個教室

他們說這些好鐵

只要不停捶打

就有可能成為

與墻壁上的大人物

一樣直溜溜的棟梁

合唱團

公園里的老人

圍成一圈

唱著原蘇聯歌曲

長椅上優雅的

手風琴手

身軀微微搖晃

陽光下

他們的白發

像黃金時代的

光環

閃閃發亮

梅花

他仍住有梅花的地方

我只能寫未見過的梅花

他看了說像梅花

也像人

他說梅花快落了

落在梅花開過的地方

他寄來的梅花

癟癟的，不好看了

像照片里他的病梅

黃菊賦

黃巢提刀來

我挺直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