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俊文
摘 要:認罪認罰協商程序作為一種新的程序范式,其科學有效的開展首先需要明確適格主體的范圍。在我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法官處于“中立審查者”地位。在協商以控辯為主的基礎上,為破解協商僵局,可考慮打破法官傳統審查者角色,賦予其有限參與協商的權利。
關鍵詞:認罪認罰從寬 協商程序 協商主體 法官地位
2016年9月,全國人大授權兩高三部在全國部分地區開展認罪認罰從寬試點工作,兩年試點工作已順利結束并在合理配置司法資源、提高訴訟效率方面取得不錯的效果。2018年10月,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六次會議通過《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決定》,標志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首次“入法”。雖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本質上與辯訴交易制度有很大差異,但也存在對辯訴交易制度的部分借鑒,比如控辯雙方的“協商”機制。正如某位學者所言:“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推行的過程中,引入控辯雙方的協商機制幾乎是不可回避的一項改革配套措施。[1]”作為一種新的程序范式,認罪認罰協商機制決定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最終成效,明確適格協商主體是完善認罪認罰協商的首要任務。而理清法官在協商中的角色,是明確認罪認罰協商程序主體范疇的關鍵。
二、法官參與認罪認罰協商:有限參與權
(一)法官的傳統角色:中立審查者
辯訴交易制度是美國最具特色的司法制度之一,我國的認罪認罰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是以美國的辯訴交易制度作為學習和效仿的藍本。根據《美國聯邦刑事訴訟規則》第11條之規定,檢察官與辯護律師或被告間可進行討論達成協議,但法庭不應參與任何這樣的討論。不論雙方達成了何種協議,最終是否接受協議并根據協議做出最終的判決的權利掌握在法官手里。因此在美國聯邦法庭審理的案件中,若存在辯訴交易情形,法官只能作為辯訴協議的審查者和協商程序監督者,并不參與具體的協商。另外,美國大多數州也不支持法官參與辯訴交易,如華盛頓、密西西比、賓夕法尼亞州等。與美國聯邦規定相似,我國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自試點以來,官方文件也將法官置于一個審查者、最終決定者角色,不參與具體協商,僅負責對協商結果進行審查。
(二)法官的新角色:積極參與者
在德國,有學者用一句話巧妙地形容早期德國的協商性司法制度:“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它,幾乎每個人都實踐它,只是沒有任何人談論它”。[2]與美國辯訴交易不同,在德國的協商性司法制度下,法官不再是消極的監督者,而是作為“積極參與者”的形象出現。具體體現在檢察官與犯罪嫌疑人協商過程中,法官可參與進來,對被告人的定罪量刑問題作出說明。實際上,在實踐中法官與辯護律師可單獨協商,無需檢察官參與。在實務中,法官經常主動的詢問辯護律師是否可以與法官進行協商,從而啟動雙方對案件的協商處理。[3]
德國的協商性司法制度,打破了傳統上法官絕對中立者的形象,使法官成為認罪認罰協商的積極參與者。另外,意大利的刑事訴訟法中也存在類似規定,即公訴方、被告方和法官可一起就量刑問題進行商議。在英國,辯護律師可以直接與法官進行交易,但檢察官應當在場。[4]這些制度表明,法官在控辯協商機制中的地位并不局限于絕對中立者。
(三)一種新路徑的探索:法官的有限參與權
不論是我國的認罪認罰協商還是國外的辯訴交易,更多國家的法律制度將法官定位為居中審查者,并非參與者。
筆者認為,讓法官參與到具體的協商程序中不見得是一件壞事。法官參與認罪認罰協商程序優點很明顯:第一,較于檢察官,法官作為協商主體“更具吸引力”。對于犯罪嫌疑人而言,法官是最終裁判者,而檢察官是與他們站在對立面的追訴者,因此在他們心中法官的地位往往更權威、更公正。第二,法官參與協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遏制檢察官的權力。美國辯訴交易制度下,整個協商過程都由檢察官掌控,檢察官的權利極少受到限制。基于此原因,美國辯訴交易面臨很大一個制度困境就在于檢察官的權力范圍過大,難以控制。檢察官濫用職權迫使被追訴人認罪的情況也時有報道。如果法官成為協商主體,能夠一定程度遏制該現象的發生。第三,通過參與協商程序法官可以對案件內容有大致了解,有利于法官有效考察整個協商過程,提高之后的案件辦理效率。當然,法官參與協商的缺點也不容忽視。部分學者提出質疑:法官作為居中裁判者,參與協商是否有失公正?根據資料顯示,在德國是會有一小部分法官因為協商問題而回避,“因為法官表現出了過于積極地實現自己目標的愿望與精力”。[5]
綜上,筆者認為是否將法官納入我國認罪認罰從寬協商程序的主體范疇是一個值得繼續探討的問題,不應盲目適用,也不該一票否決。換個角度思考,讓法官“有限度地”參與到協商程序中,或許是一種較為可行的途徑。這里的“有限度”是指法官并不必然地參加所有的認罪認罰協商程序,而是在檢察官和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協商陷入“僵局”,或者說需要法官提供法律建議的時候,可以允許法官對相關問題進行闡釋和說明。比如犯罪嫌疑人基于部分個人原因(比如對檢察官個人能力表示質疑,比如對檢察機關的不信任等)對量刑建議無法信服。此時,讓法官加入協商程序對相關量刑問題加以釋明,就會起到更好的效果。因此,筆者認為經檢察院或者被追訴人(或辯護律師)中任何一方申請,申請理由合理且確有必要時,可允許法官“有限度地”參與認罪認罰協商程序。
參考文獻
[1] 陳瑞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若干爭議問題》,《中國法學》2017年第1期。
[2] [德]約阿希姆·赫爾曼,王世洲譯:《德國刑事訴訟程序中的協商》,《環球法律評論》2011年冬季號第412頁。
[3] [德]約阿希姆·赫爾曼,程雷譯:《協商性司法———德國刑事程序中的辯訴交易》,《中國刑事法雜志》2004年第2期。
[4] 冀祥德:《域外辯訴交易的發展及其啟示》,《當代法學》2007年5月第3期。
[5] 陳光中、馬康:《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若干重要問題探討》,《法學》2016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