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改革讓消防行業更專業

姜浩峰

美國加州大火，燃燒面積幾乎相當于12個北京西城區那么大，1萬多家庭無家可歸，唯有卡戴珊的豪宅毫發無損。這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美國民眾想不明白。

在美國加州發生大火的同時，中國的一場消防改革，也正吸引著國人的目光。3月9日，在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新聞中心舉行的記者會上，國務院國資委主任肖亞慶披露，去年全國國有企業689個所辦的消防機構，完成了分置處理。這是剝離企業辦社會職能的決定性突破之一。

在此之前，2018年10月9日上午10時，武警公安消防部隊移交應急管理部交接儀式舉行。這意味著，消防部隊正式退出現役，移交地方。

回看這次移交，有著兩個深層背景。

2019年2月22日，延安消防救援支隊寶塔中隊的消防員在訓練中提升他們的戰斗力。

一方面，在去年的全國兩會上通過的《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其中第五十六條專門針對公安消防部隊改制，規定了“公安消防部隊不再列武警部隊序列，全部退出現役”，“公安消防部隊轉到地方后，現役編制全部轉為行政編制，成建制劃歸應急管理部。”可見，這次移交，是在完成黨和國家機構改革的使命。

另一方面，早在2017年10月31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了《關于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改革期間暫時調整適用相關法律規定的決定（草案）》，其中將武警改革的原則概括為“軍是軍、警是警、民是民”，這意味著，在軍隊、在武警部隊里，原來管轄范圍中與“軍”不太相關的職能，將被從武警序列劃出。消防隊伍，無疑屬于這一劃出行列。

如今，消防隊伍不再具備“軍”“警”的身份，而成為“民”。這意味著中國消防工作進入新的歷史階段。

在消防部隊轉為行政編制后，整體上說，中國消防的一些弊端得以消除，未來的消防員將更為職業。在指揮體系上，也將更為流暢。

從現役消防兵到職業消防員

曹剛，曾任遼寧省消防局法制處處長，軍銜是武警上校。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消防法》的起草人，他認為，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到去年10月9日，消防隊伍始終是公安機關的一個警種，消防工作也是警務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如今，消防隊伍不再具備‘軍‘警的身份，而成為‘民。”曹剛說，“這意味著中國消防工作進入新的歷史階段。”

回顧1949年建國之前，中國的消防系統有隸屬于警察系統的，也有民間創辦的。民間創辦的一些救火會等，類似于歐美模式，志愿者參與其中，但數量不大。在國民黨政權的警察系統中，亦有設置消防機構。新政權在接管國民黨政權的警察系統時，同時接收了其中的消防機構。通過留用舊消防警察和接收當時的一些民間消防組織，加之吸收進步青年，新中國重新組建了公安消防民警隊伍。1955年，全國公安消防隊伍總人數為11165人，消防車1207輛。

從1950年代的社會結構來看，對消防系統進行如此整合，很有必要。1957年，政務院頒布的《消防監督條例》規定：“在城市，根據防火和滅火的需要，由市人民委員會負責建立專職消防組織，列入公安機關編制，所需消防經費由市人民委員會預算開支。”這樣，使得中國的消防員全員成為了公安消防戰士。

之后，消防隊伍又進行了不下7次改革——

1964年5月1日起，消防民警中的中小隊長以下人員，實行義務兵役制。1969年，消防民警由軍隊代管。1973年，恢復由公安機關領導。隨著1980年代中國組建武警部隊，消防系統干部戰士全部納入中國武裝警察部隊編制序列。但兩年以后，1985年，公安部印發了《關于改進和加強消防部隊領導管理的幾項規定》，確定消防部隊是公安機關的警種之一，公安部消防局和各地公安消防機構統一由各級公安機關領導，由武警內衛部隊代供，按照消防部隊建設的要求進行管理。

這一慣例體制，一直延續到2018年。去年全國兩會期間，國務委員王勇在進行“關于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的說明”時透露，將公安部的消防管理職責和其他部門相關職責整合，組建應急管理部，作為國務院組成部門。公安消防部隊、武警森林部隊轉制后，與安全生產等應急救援隊伍一并作為綜合性常備應急骨干力量，由應急管理部管理。

這意味著，中國的消防兵將變身消防員。

2018年10月9日，公安消防部隊移交應急管理部交接儀式正式舉行。這意味著1964年以來歷時54年的消防兵為現役軍人的體制，得到了根本性改革。

“這就意味著，消防隊以后變成了職業性工作，不會再有退役一說，如美國消防員一樣，是一輩子的職業。消防兵由現役向行政編制的轉變，說明中國消防正在不斷與世界接軌，也說明消防隊伍建設越來越科學化、專業化，讓消防員在滅火救援的工作中的專業經驗不斷積累，可直接降低消防員的傷亡率，這是對消防人員生命的尊重。”有媒體如此評論。

在近些年的一些火災救火實例中，人們在感慨消防戰士舍生忘死的同時，也感到消防確實是一個特別專業的崗位。“我國因公犧牲的消防兵中，入伍不足5年的占了較大比重，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消防實行現役制度，消防兵更迭太快，個人滅火經驗難以有效積累。”軍事觀察員王若愚如此說，“如2015年1月2日，黑龍江哈爾濱市一倉庫發生火災，先后兩次發生坍塌，造成5名消防戰士不幸犧牲。年僅18歲、入伍4個月后首次實戰出勤的趙子龍，成為這5名遇難的消防員中年紀最小的一位。”

面對今后的綜合救援涉及多項業務，部門多、行業多，國家將建立扁平化的指揮調度機制，建立協同作戰機制，建立戰勤保障機制，真正展現“大應急”格局。

2015年全國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何寄華提交了《關于穩妥推進我國消防力量職業化的建議》，建議中央出臺消防員職業保障政策，穩妥推進消防力量職業化體系，解決目前消防力量人力不足、專業滯后、待遇較低等職業短板。如今，何寄華的建議大多數在去年的消防改革中得到完成。

應急管理部消防局副局長魏捍東對外披露：“消防部隊改革轉隸以后，主要由原來的現役體制向更加專業化、職業化發展，這是與國際接軌，也是消防事業發展的總趨勢。此外，除了原來承擔的救災救助工作以外，我們還要針對各種特殊災害，打造出若干個特勤隊、攻堅組、專業隊，成為現代化、專業化、職業化的綜合應急救援主力軍和國家隊，來滿足各種復雜的特殊災害救援的需要。”

2019年3月11日，廣東面向社會招錄600 名消防員，新消防員都將身穿“火焰藍”制服。

仍將采取特別管理

從消防兵改制為中國消防救援隊，全國消防官兵脫下曾經的“橄欖綠”軍服，換上了新的“火焰藍”制服。不過在走上職業化道路的時候，他們為人民服務的職責并沒有變化。

魏捍東披露，中國的消防隊伍，將全面承擔綜合性應急救援任務，隊伍職能將大幅拓展，對消防救援隊伍實戰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全地域”“全災種”，成為魏捍東對新形勢下的綜合性應急救援工作進行系統分析和“量體裁衣”的視野。“我們正在謀劃推進建設‘1+N的救援力量體系，‘1就是整合現有力量，打造一支由應急管理部直屬的綜合性應急救援機動支隊，這既是一支國內重特大災害事故救援的尖刀拳頭力量，又是一支可以代表中國實施跨國救援的常備力量;‘N就是依托17個省的消防總隊特勤力量，按照水域、山岳、地震（地質）、空勤4種主要救援類型，建設27支國家級專業隊伍，同時，在31個省（市、自治區）建設省級、市級、縣級應急救援機動力量，形成覆蓋城鄉、形成合力的應急處置隊伍網絡。”

魏捍東透露，中國消防救援隊伍將配備救援裝備。“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除擔負傳統意義上的滅火救援任務外，還將承擔諸如臺風、洪澇、泥石流、堰塞湖等應急救援和搶險救災任務，在配備裝備器材上，既考慮貼近實戰、實用高效，又要同國際接軌，甚至領先于世界水平。通過對數次重大災害事故應急處置的分析研判，除了常規的救援裝備外，還需為這支隊伍配備一些針對性強、專業性高的特種裝備。”與此同時，還要開展針對性訓練。“基層隊伍的訓練工作正式調整為冬訓和夏訓兩個階段，不再是以前的訓練科目‘大而全，而是‘少而精，為下一步專業化訓練進行探索嘗試。”

面對今后的綜合救援涉及多項業務，部門多、行業多，國家將建立扁平化的指揮調度機制，建立協同作戰機制，建立戰勤保障機制，真正展現“大應急”格局。

轉隸后，職業化消防體制下，中國消防員會否存在榮譽感缺失問題？《新民周刊》記者了解到，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消防救援銜替代了從前的軍銜，成為維系中國消防員榮譽感的一個銜種。其中，管理指揮干部消防救援銜設下列三等十一級，三等分別為總監、指揮長和指揮員，最高級為“總監”銜。

2019年2月27日，應急管理部森林消防局直升機支隊開展吊籃救援訓練。

今年1月22日，應急管理部召開了首次新聞發布會，主要內容是選拔招錄消防部隊改制后的第一批消防員。其中提到，中國消防救援隊將在今年選拔新消防員3萬人，其中12000人是從武警森林部隊退伍的義務兵，其余18000人將面向社會公開選拔。

曹剛對此解讀稱：“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的消防員，不是勞動法調整范圍內的勞動者。‘招錄不是‘招聘。消防員招錄按照宣傳動員、組織報名、資格審查、體格檢查、政治審核、體能測試和崗位適應性測試、心理測試和面試、公示、錄用、入職培訓等程序組織實施，沒有《勞動合同法》規定的平等自愿協商一致的過程，因此，與用人單位招聘勞動者完全不同。”

換句話說，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與消防員之間不存在勞動合同關系。新錄用消防員須填寫《獻身消防救援事業志愿書》。新錄用消防員須參加為期一年的入職培訓。培訓考核不合格，或有其他不適宜從事消防救援工作情形的，予以淘汰。培訓合格的，正式簽訂接收協議，明確雙方權利義務。工作5年（含入職培訓期）內不得提前離職。

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要保持枕戈待旦、快速反應的備戰狀態，實行24小時駐勤備戰，因此不能實行每日工作8小時、每周工作40小時標準工時制度。

曹剛稱，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應急管理部正在會同相關部委抓緊研究制定符合消防救援職業特點的待遇保障、表彰獎勵和優撫優待等具體政策。“消防員工作滿12年的，由政府安排工作，也有機會逐級晉升到消防長，滿足退休條件的可以退休;現實表現優秀的還可以考學，選送到消防院校培養后提拔為指揮員;即使中途退出，達不到政府安排工作條件的，也要按規定給予經濟補助。國家給予了很多特殊關懷，職業發展前景良好。”曹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