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化發展中民族音樂的“標準化”與“差異性”

顧婷婷

（巢湖學院 藝術學院，安徽·巢湖 238000）

一、標準化是民族音樂現代化的路徑選擇

隨著全球化發展，原本在民族民間發展的民族音樂價值逐漸得到發掘和重視，越來越多的民族音樂開始走出民族民間，向更為廣闊的世界發展，如侗族大歌已經走上世界舞臺，維吾爾族木卡姆音樂也出現在一些國際化大都市的各種音樂節中。雖然這對于民族音樂來說，是一個不小的進步，提高了民族音樂的影響力，使得民族音樂有機會納入世界音樂系統中。但需要注意的是，民族音樂在音樂廳舞臺上表演需求使得其不得不接受各種現代化的洗禮，其中標準化再現成為民族音樂現代化發展的一個重要特征。這里所說的標準化是指在民族音樂的表演過程中，音樂家、演奏家和作曲家、樂器等要素的標準化，所有的音樂生產都可以轉變為簡單運作的接續，形成大規模生產，在這個標準化體系中，每個角色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角色設定完成合乎標準的任務就行，這里面不需要有個性化的創造，也不需要個性化的發揮，雖然每個參與其中的個體在特定方面都有高超的技藝，但是這些技藝往往缺乏生命力。如新疆各地的藝術團以及新疆藝術院校的木卡姆專業，為了讓木卡姆進入光鮮亮麗的舞臺，演奏者往往要經過嚴苛的訓練，在這些科班訓練中，木卡姆音樂在維吾爾族社會關系中的儀式性蕩然無存，專業的演奏者往往能夠把分配給自己的章節演奏得毫無瑕疵，但是其所熟悉的只是自己從屬的“流水線”上的那一個環節[1]。

標準化是民族音樂適應現代社會發展的必然選擇，是民族音樂在現代社會中生存的基本范式，只有這樣，才能和外界審美一致，得到外界受眾的認可。在民族社會的轉型發展中，民族音樂的發展空間日漸萎縮，亟須向外部擴展，才能獲得新的生存發展空間，標準化是民族音樂外部擴展的前提條件，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在現代社會中存續發展。另外，從民族音樂來說，少數民族音樂長期在民間由個人自由傳唱，各自發揮，并未進行統一規整，突出的個人音樂往往會成為民族音樂的代表，如果不經過標準化，流傳下來的民族音樂很容易個人化，這種個人化特色會使得民族音樂難以統一發展，同時也會使得民族音樂的發展窄化，因此可以說標準化發展也是民族音樂現代化發展的必須路徑。

二、差異化是民族音樂現代化的基本需求

少數民族音樂是在民族民間形成的音樂形式，民族音樂大多是通過口傳心授來傳承，并沒有統一的標準，每個人都可能是創作者，這種原生狀態使得民族音樂形成了自身特有的風情，同時也是民族音樂的特色所在，以木卡姆音樂的手鼓為例，不同濕度下手鼓的聲音都有差異，這使得每次演奏都有即興的意味。對于少數民族音樂來說，特殊的民族音樂風格使得民族音樂和其他音樂區別開來，形成了民族音樂獨有的意味，這是民族音樂和其他音樂的差異之處，也是民族音樂獨特風格的表現，沒有了這種差異性，民族音樂和其他音樂難以區別，民族音樂就容易失去自己的生命力。[2]可以說，民族音樂發展中的差異化堅持是民族音樂生存發展需要。另外，民族音樂也是特殊民族文化的具體表現，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在民族音樂的演唱過程中，民族音樂也在用自己的特殊性詮釋著民族文化的特殊性，在民族音樂的差異化被抹平時，其中社會性被架空，民族音樂更多的只是一種審美形式，而不再是民族文化的載體，這會使得民眾忽略其中的民族文化意義，從而影響民族文化的大眾認可，導致民族文化的特性一定程度上消失。再一方面，從民族音樂的市場競爭來說，民族音樂的差異化也是民族音樂的優勢所在，通過這種差異化的優勢，少數民族音樂能夠表現出自己的獨特性，而這種差異化也使得民族音樂在眾多音樂中很容易被受眾識別出來，增強民族音樂的競爭優勢。由此可見，無論是民族音樂的生存發展，還是民族音樂的價值意義實現，都需要民族音樂在發展中堅持自身的差異性。

三、民族音樂的標準化與差異化之間的矛盾

差異化是民族音樂的內生氣質，由于這種差異化才使得民族音樂顯得尤為珍貴，由此才形成了推動獨特民族音樂流傳的標準化發展選擇，但是兩者完全不同的取向又使得兩者形成了突出的矛盾，原本為了使獨特民族音樂得以傳承發展的標準化實際上依循的卻是棄絕差異的邏輯，兩者的矛盾自然就生成了。這種矛盾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標準化的標準限定了民族音樂多樣化的發展。在民族音樂的標準化過程中，首先就是形成了衡量民族音樂的尺寸標準，如發音該用哪個部位發，音高應該幾度，伴奏的樂器應該是什么樂器，等等，總之就是形成了民族音樂的各種標準，只有符合這個標準才算音樂正確。而從民族音樂的實際發展來說，其在民間的傳承一直以來都是按照一個基本的曲調來進行，大眾對于民族音樂的演唱都是隨心而來，只要在這個曲調范圍內，每個人都可以任意發揮，這使得民族音樂有了多樣化發展的可能性，木卡姆音樂在不同地區的各自特色發展便是由此而來，這種多樣化的發展可能性是民族音樂差異性的一個重要特征，兩相對照下，標準化的民族音樂發展實際上就是用標準限定了民族音樂的多樣化發揮空間，影響了民族音樂的差異性形成[3]。第二，標準化操作淡化了民族音樂獨特的文化內涵。民族音樂是民族生活基礎上形成的音樂形式，是大多數民眾表達心聲、開展社會活動的重要構成。民族音樂中蘊含著民族社會價值理念、民族文化習俗等獨特的文化內涵，特殊的文化內涵是民族音樂差異化的重要表現。但在民族音樂的標準化發展中，主要是強調音樂、樂器方面的一致化操作，不斷的重復練習只是為了民族音樂表演時音高、音調的高度一致，而對于其中的文化內涵并無太多觀照，淡化了民族音樂獨特的文化內涵，影響了民族音樂的差異性生成。第三，標準化發展影響了民族音樂獨特的原生態意味。原生態性是民族音樂的一個基本特征，這里所說的原生態性主要是指民族音樂的演唱隨心而來，隨意表達，聲音不加雕飾等。這種原生態性是民眾生命最本真的呼喚和表達，是民族音樂震撼人心的一個基本要素。但在標準化發展中，演唱不再隨心，必須要按照標準走，聲音必須要按照要求來發音，這必然會影響民族音樂的原生態意味，影響民族音樂的差異化特征。

四、民族音樂標準化與差異化的矛盾調和

由以上分析可知，民族音樂現代化發展中標準化與差異化形成了一定矛盾，但實質上兩者并不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標準化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民族音樂的發展，差異性是民族音樂發展的根本，民族音樂的發展是兩者的共通點，因此對于民族音樂的標準化和差異化矛盾可以通過適當方式來調和，以矛盾的緩和爭取形成民族音樂的標準化發展和差異化共存的格局。

（一）依照民族音樂差異性特征制定標準

標準化是民族音樂傳承發展的路徑，差異化是民族音樂的特色和生存需要，民族音樂的標準化必須要依據民族音樂的差異化特征來進行，只有這樣，才能使民族音樂標準化發展中的差異化特色最大程度地得到保留[4]。總體而言，民族音樂的差異化特點主要包括三個方面。首先是民族音樂的音樂特性。主要是指民族音樂作為一種音樂藝術形式，在音樂方面的基本特征。其次是民族音樂的文化性。主要是指民族音樂作為民族文化的載體所對應的文化性特征。最后是民族音樂的原生態性。這一點在上面已經有過解釋。在對民族音樂的差異化特點弄清楚以后，就可以依據相關特征提出不同的標準要求。從音樂特性方面來說，主要是對民族音樂的調式、歌詞特征、旋律等方面的音樂特征進行概括，形成民族音樂作為音樂藝術時的基本要求，這一點往往在民族音樂的標準化發展中得到重視。從文化性來說，這一點比較隱匿，受眾往往并不了解，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在民族音樂的標準化過程中可以忽略，對于民族音樂中具有文化內涵的部分在進行標準化時仍然要盡可能地按照其原有的步驟和面貌來進行，這應該是民族音樂標準化發展中的文化性標準。最后是原生態性。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對民族音樂的原生態特征予以概括，并以此作為民族音樂標準化發展的基本要求。在民族音樂標準化發展中的標準制定更多地與民族音樂的差異化特征契合時，標準化實際上就成為民族音樂差異化的闡發和延續，兩者在根本上是一致的，自然兩者的矛盾在一定程度上會有所緩和。

（二）標準設定要預留更多的發揮空間

民族音樂的差異化有一個基本特征，就是民族音樂的表現比較隨意，表演的場地比較隨意，可以隨時隨地進行；表演的人數并不限定，一個人或者是一群人都能進行；伴奏的樂器并不硬性要求，有條件時用樂器，沒有條件時，甚至一片葉子都可以吹奏起來作為伴奏；演唱的目的并不是特定要求，最為重要的是要參與者都有愉快的感覺；關于音樂的形式也并不要求。這種隨意化特征給予了民族音樂更多的發揮空間，從而使得民族音樂表現出勃勃生機，這也是民族音樂差異化的一個重要特征。在這種情況下，民族音樂的標準化發展實際上從各方面對民族音樂的要素進行規定，從而使得民族音樂限制在一定秩序空間內，影響了民族音樂的發揮，也影響了民族音樂的差異性。標準化是必要的，差異化也必須兼顧，這種情況下，對于兩者的矛盾緩和可以從標準化的規定中給予民族音樂更大的發揮空間來解決。如在民族音樂的標準化過程中，必然會形成各種各樣的規定或原則，為了使民族音樂有更多的發揮空間，可以從規定和原則兩方面著手來擴展民族音樂標準化發展中的發揮空間。首先從硬性規定來說，對于民族音樂中必須要規定的內容，如音高、音準等，可以基于民族音樂的實際情況，在規定時給予多種選擇，而不是一定要按照一個標準來進行，如伴奏樂器可以給出多個選擇，在標準規定上給予民族音樂一定的發揮空間。其次從規定或原則選擇來說，相對于規定的明確限定性，原則有更大的發揮空間，因此可以在民族音樂的規定制定時，盡可能地以原則代替規定，弱化標準化規定的剛性要求，這可以為民族音樂的自由發揮提供更為廣闊的空間。在民族音樂能夠由于規定剛性的弱化獲得更多的發揮空間時，實際上就意味著民族音樂在標準化的過程中擁有了更多的自由，這同樣會促成民族音樂發展的差異化形成。

（三）開展更多的民族民間音樂活動

民族音樂的標準化是民族音樂現代化發展中的一個必要途徑，只有通過標準化的呈現，民族音樂才能通過各種大的舞臺向大眾傳播民族音樂，擴大民族音樂的影響力。標準化和差異化具有天然的矛盾關系，只要有標準化的進行，就肯定會和民族音樂的差異化形成矛盾，雖然以上對策可以緩和其中的矛盾，但是這種矛盾調和有一定限制性。而從根本上來說，民族音樂的現代化發展不止標準化一條路徑，在民族音樂通過各種音樂廳面向中上層階層進行表演時，還有更為廣泛的大眾對民族音樂同樣有一定的潛在需求，這種需求并無標準化的特別要求，因此在民族音樂的標準化進行同時，還可以另外開辟新的民間發展路徑，從路徑的多樣化來避免標準化發展和民族音樂的差異化需要之間的矛盾生成。要做到這一點，實際上就是在民族音樂大力推進標準化發展的同時，民族音樂同樣可以在民間開展各種各樣的民間音樂活動，這種音樂活動可以是民族社會原有的和民族音樂相關的活動，同時也可以是創新的音樂活動，在這些豐富多樣的民族音樂活動中，民族音樂不需要按照標準化的規定走，只要按照其民間原生態發展的面貌來展現，在這種情況下，民族音樂的差異化自然而然就得到保持[5]。雖然有標準化的影響，但是民族音樂同樣也可以在民間活動的進行中，進行自己的差異化發展，從而形成標準化和民間發展兩個路徑并存的格局，在民間活動得以持續進行時，民族音樂的差異化需要也得到了滿足，以兩種路徑的同時進行最終形成民族音樂的標準化發展和差異化需要之間的兼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