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傳統紫砂壺“大亨德鐘”的制作思考

孔東風

[關 ?鍵 ?詞]紫砂;造型;大亨德鐘;文化

在歷史上曾經有人這么評價紫砂名家邵大亨：“邵大亨所長，非一式而雅，善仿古，力追古人，有過之無不及也。”這其實是在說邵大亨的壺，看起來十分簡單，簡單到什么程度呢，古人用“一”這種極數來形容，古代人對于數字的使用大多指的是虛數，古人說萬很可能并不是真的有一萬，而是夸張的說法，那么反過來古人用“一”也就是說其他的數字都無法形容，幾乎等同于我們所說的“最”。但我們知道，中國古代是文人社會，而統治文人的是儒家的中庸思想，在這樣的社會中，人們形容一項事物是不會把話說絕的，所以不用“最”，用“一”來進行形容。

我們現代人學習紫砂，研究紫砂，同樣可以從古人的形容中對邵大亨的作品產生一個籠統的概括的印象，那就是“簡”，簡到什么程度呢？簡到不能再簡。也就是說在它的造型上，你已經沒辦法再增加或者減少了，那就達到了邵大亨做壺的水準了。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邵大亨其實也是在模仿古人的，并且在模仿中已經超越了古人。這在我們今天看來似乎是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情，因為現代人超越古人那不是再平常不過嗎？但在流行師法先賢的古代，這就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評價了。

“大亨德鐘壺”就是歷史流傳下來的邵大亨的經典器型，在歷史上這把壺的命名尚還有爭議，本文先不討論。但只要談到“大亨德鐘”這一壺形，學習制作紫砂的可謂耳熟能詳，這把壺的造型一眼看去，穩重端莊，并且其結構也非常嚴謹，相對于另一把“大亨掇球壺”有過之而無不及，將莊重這一元素可謂展現得淋漓盡致。我們現代人制壺，由于泥料提煉工藝的進步，可塑性增加，窯溫的可控，又大大提高了燒制的成功率，可即便如此，能做好這一件“大亨德鐘”的手藝人依舊鳳毛麟角，其根源就在于這把壺的造型實在是太過于凝練精簡，稍有不慎就容易陷入畫蛇添足的怪圈，讓作品失去莊重的形氣神。

同時，“大亨德鐘壺”的魅力也不單單在于其簡練的外形，這把壺同樣是凝結了紫砂文化魅力的代表性壺形之一，將傳統文化中有關“鐘”與“德”的原始映像濃縮到一把小小的紫砂壺當中。在傳統文化中，鐘是樂器，更是禮器，其代表了法先賢圣的道德，德則是一種概念，是后人根據圣賢的言行總結出的做人的標準。兩者是一體兩面，既有著現實物質上的形體折射，也帶有精神層面的無窮拓展。再加上“大亨德鐘壺”本身是一件茶器，鐘能夠使人清醒，茶同樣帶給人清心的感受，其內蘊與外在共同的指向，更增添了一種深度和廣度，對于莊重的形體氣質更進一步地認同。

邵大亨活躍于清代道光、咸豐年間，是繼陳鳴遠之后的一代紫砂巨匠，而我們都知道在陳鳴遠大放異彩的時代，是鐫刻詩銘的風尚，是纖巧靈秀的手上奇珍。他打破了紫砂壺形體本身的界限，讓紫砂的面貌變得更多樣，題材也更豐富。但正是這樣的一個時代，就更需要邵大亨這樣的人來將紫砂拉回到原本的軌跡。顧景舟先生就在《宜興紫砂壺藝概要》一書中說道：“經我數十年的揣摩，覺得他（邵大亨）的各式傳器，堪稱集砂藝大成，刷一代纖巧糜繁之風。”很顯然，不同時代的紫砂制作的佼佼者們都不約而同地思考著相似的問題，那就是紫砂壺應該呈現什么樣子。

沒人能說出一個準確的答案，但從“大亨德鐘壺”上，我們都可以獲得一定的經驗，那就是形體與結構的凝練以及文化和造型的融合，這兩點又源于創作者對于時代主流文化價值觀的思考，因為每一個經典造型的誕生，其背后都有著歷史的源流。首先它是智慧和思考的結晶;其次它是合情合理的，有著自身的形成邏輯，它的造型和文化主題密切相關，并指向著同樣的目標;最后它的形態帶有自身的氣質，是優美的。

作者簡介：孔東風（1986—），又名孔羽，男，祖籍山東，2003年畢業于河南科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