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峰湖語（組詩）

寶峰湖語

有人拾得盆缽 如祖上恩典

有人銜來瓊液 為天地沐浴

人間清明 萬物可置業

揮鐵券丹書 我有碧墨千頃

為仙的上山 為妖的入林

都來這鏡中看看

韜光養晦一片天

浮云映入 怎么也翻不了一部曠世的經書

多少隱士大德 不看仙嬪沐浴

來這人間瑤池

你不平風靜 卻興風浪

剎那間繪浮世

如煎一鼎忘憂湯 蒹葭與蒼鷺

落日是人間的藥引

玻璃橋

那個瘋子說

在我與月亮之間 架有一座天梯

那個詩人說

在我與彼岸之間 架有一座橋

它們都用透明的玻璃

擦拭得足夠明凈

你看不見它

但我們從未踩偏過

日頭掛在玻璃的正面 月亮掛在玻璃的背面

有時 是一個誤入歧途的人

跨過看得見的護欄

雪 原

整個下午 我都在想

如何往那面雪白的墻上釘進一顆釘子

沒有釘釘子的人的腳印

仿佛 我 憑空站進雪原

鳥，是騰起的炊煙

小時候 在雪地上支個篩籃

撒幾顆玉米粒 誘鳥

總是不成功

再撒上玉米粒

反復幾次后 鳥會吃飽

停在附近的樹上 鳴叫

它們用叫聲引誘我

好不容易來了幾只沒吃過誘食的

那時黃昏

母親大著嗓門對著屋的雪原喊——

兒呀 還不回家吃飯 天黑了

養蜂人

帶著十萬大軍 開輛有篷的雙排貨車

今天開往李坪

明天開往羅坪

油菜花開的時候 在油菜花地里

棓子花開的時候 在棓子花山中

有時是王 那么多人 跟著一個人

有時是菩提 一個人 跟著那么多人

父親拒絕養蜂人

不讓他在家門前養蜂

一生那么多苦 萬一被采到

蜜不甜 難辭其咎

爻 辭

小雪勝 易西南 再等兩月 海棠當開

不易西北 風雪欲來

可備薄酒 不可貪杯

取東北 登高望遠 必得心歡

小心浮云 萬物皆空

一念執著 唯情不可破

破 可溫三兩桃花

東風得意時 需埋淺雪兩錢

切記 尋道東南 可會一友

北山行

祭祖的時候，才發現

墓碑上都寫著親人的名字

一個地方偏遠到極致

會有一個像我二伯一樣的老人

砍自家山里的樹 被鄰居打

會對二十年才回來一次的侄兒說——

山是他的 他有政府發的證

然后 看到鳥雀飛過自家的山

又飛過別家的山

努力扇動翅膀 都如同讓我看見

二伯那揮著林權證的手

扯花生

一個村子的人都在一蔸花生上 輕輕一扯

就會帶出土面來

一蔸蔸運往曬場 洗凈 掠干

一筐筐聚在一起 如聚在去往城里的車廂里

我的農民兄弟 也有扯不起來的

散落在泥土中

沒有一雙手會來撿起它們

它們在泥土中腐爛

偶有幾顆不爛 熬過冬天

在春天的田野上自個兒發芽

像村里的老人 留守兒童

打黃豆

小時候 不聽話 大人們會打屁股

用竹條打 除了會疼之外

還會拍掉屁股上的許多灰土

打黃豆不一樣 熟了的黃豆還需曬上兩天

邊曬邊打 那些渾圓的小家伙

一個一個像做錯事的孩子

越打 越會跳出來

沒有人敢躲 時間揚起的鞭繩有時格處親切

又倍感疼痛

繡花針

外婆老了 她的繡花針掉在地上 找不到了

那些尖銳的什物 刺痛過大地

過世的外公身體平臥

這是對大地最溫柔的方式

松針是無數的繡花針 它們直指天空

它們刺透露珠 又把露珠串起來

如串著我

串著我搖搖晃晃的人生

又或者是我 繡花針一樣 正在刺痛你

作者簡介：羅舜（1979-），湖南桑植人，又名小北。張家界市作家協會會員，張家界市詩歌學會學員。喜歡星空、陽光和雪。出版長篇小說《向小北向北》。喜歡詩歌。詩觀：寫詩，是為了讓靈魂有地方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