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警察能解救英國治安嗎

張代蕾

身穿紅色制服，頭戴紅色大檐帽，在社區內巡邏并維護治安，53歲的庫恩·瓦伊不是警察，卻干著和社區警察一樣的活兒。他的雇主——“我的本地警察”公司，是英國一家自稱提供私家警察服務的企業。

受到政府削減公共開支、警力急劇下降等原因影響，私家警察近年來開始在英國倫敦一些富人區出現，向付費社區居民提供“官方”警察無力兼顧的安保服務。

在警察人數跌至歷史最低、社區犯罪率有增無減的背景下，私家警察服務是解救英國社會治安的一劑良藥，還是加劇貧富階層撕裂、腐蝕平等權益的毒藥？

富人花錢買安心

瓦伊的工作地點在貝爾格拉維亞，倫敦最富有的居民區之一。“我四處巡邏，問候居民，傾聽他們的意見，根據他們的顧慮采取行動，”他說，“居民尋求我的幫助，說他們很高興看到我出現，因為他們在這里看不到警察。”

除此之外，瓦伊這樣的私家警察還要負責盤問社區里出現的陌生人、驅逐可能帶來治安隱患的流浪漢以及護送居民出入等任務。如果有犯罪發生，私家警察還可與警方合作取證調查。

“我的本地警察”公司說，這個居民區曾發生過多起居民遭持刀搶劫名貴手表案件，自那以后，一些受到驚嚇的居民開始雇用私家警察護送自己和孩子進出家門。

這家公司的網站上寫到，公司提供“標準”“加強”和“特殊”三種不同收費標準的服務套餐，費用為每戶居民每月50至200英鎊不等。

這家公司的總經理是倫敦警察局刑偵處退役偵探大衛·麥凱爾維。他與另一名退役警察托尼·納什在2016年共同創辦了這家公司，雇員據稱都是訓練有素的退役士兵和警員。

目前，這家公司的業務主要集中在倫敦肯辛頓、梅費爾和貝爾格拉維亞這三個富人扎堆的居民區。下一步，公司有意把業務拓展到英國全境。

“我的本地警察”不是英國唯一一家提供私家警察服務的公司。在薩默賽特郡的馬托克，當地市政聘請一家類似的安保服務公司，安排人員在街頭巡邏。每周四天夜里10點到凌晨2點，這些私家警察身穿制服、配備攝像裝置，駕駛著標志明顯的車輛在街道巡邏。

警力不足催生市場需求

英國輿論普遍認為，私家警察在英國開始受到青睞，主要原因是政府支出減少導致正規警察人手嚴重不足。

據《泰晤士報》近日報道，過去3年英國減少了三分之一、超過7000名社區警察。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的警察總數2018年已縮減到12萬名，為20多年來的最低水平。但與此同時，英格蘭和威爾士的暴力犯罪和入室盜竊卻有增無減。

在倫敦，近年來社會治安惡化已成公認的事實。居民車輛被砸被搶、入室行竊甚至行兇殺人、街頭潑酸、持刀傷人，類似犯罪事件幾乎每天都見諸報端，挑動著當地居民的神經。

“我的本地警察”創始人麥凱爾維說，政府緊縮公共開支導致社區巡邏警察人數大幅減少，一些社區街頭甚至完全看不到巡警的蹤跡，這令英國居民感到“非常、非常恐懼”，而私家警察的出現令居民們感到安心。

2017年，英國最大的警察機構倫敦警察廳宣布，為節省成本、集中警力調查重要犯罪，警方以后不再調查“低級別犯罪”案件，包括損失不超過50英鎊的小偷小摸和入室盜竊、未造成人身傷害的襲擊等。此外，對于無監控或者監控畫面不清晰、沒有可靠目擊證人、嫌疑人沒有留下指紋血液等生物信息的低級別犯罪案件，因為破案幾率極低，警方也可能不予追查。

這一變化徹底讓英國民眾炸了鍋，指責警方此舉無異于為偷盜搶劫開綠燈。

“人們最擔心的是入室盜竊和砸車盜竊。我們的大多數雇主都希望保護他們的房屋、貴重物品和汽車，但英國警方最近卻全面退出這些服務領域。”麥克維爾說。

面對這樣的社會環境，包括私家警察在內的私人安保服務自然開始大行其道、風生水起。

一位居住在貝爾格拉維亞的搶劫受害者說，他在回家時被搶，打了報警電話但沒等來警察。他轉而向“我的本地警察”公司尋求幫助。“幾個小時之內，一位經驗豐富的私家警探出現并著手調查，還有隨處可見的私家警察巡邏隊支持我。”這位匿名受害者說。

富人保鏢≠公共服務

不過，私家警察的興起在英國同樣引起爭議和批評。

輿論認為，雖然企業把這項服務冠以私家警察的名頭，但其本質等同于富人雇用保鏢，是花錢購買的服務。而警務是一個國家政府有義務向所有公民提供的公共服務，警察的職責是保護所有人，而不是只保護花得起錢的人。

《衛報》2018年年初曾撰文評論說：“有一個問題必須要問：這種特殊服務是否適用于不富裕社區的居民？顯然，在專屬地下泳池和直升機停機坪之外，這（私家警察服務）成為英國社會階層分裂的另一個標志。八年財政緊縮加劇了這些不平等。”

專欄作家約翰·哈里斯擔憂，“當富人區有警察巡邏變得天經地義，不富裕社區的治安就可能進一步惡化。”他認為，私家警察大行其道會侵蝕公民享有的司法平等權利。

還有觀點認為，私家警察的流行還可能挑戰并破壞公共服務領域的一些基本準則，比如犯罪發生后的問責制，對警察職責和執法標準的界定等。

那么，英國的警力短缺及其導致的治安危機該如何解決？

英格蘭和威爾士警察聯合會主席克勞德直言：“私家警察不是英國警務危機的答案，更多的財政投入才是。” 數據顯示，最近8年來，英國警察的平均薪酬下降約15%，一些警員甚至要依靠慈善機構幫助才能養家糊口。

這位代表警方的警官說，警方也不希望看到英國出現“雙層警察體系”，即富人享有私家警力，而窮人則要承擔警力不足導致的治安惡化后果。他呼吁政府停止已經持續多年的緊縮政策，加大對警務工作的資金支持，幫助警方盡快擺脫眼下困境。

摘編自《環球》201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