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是用來指路的

作者／葉傾城

考試剛剛結束，成績尚未出來，是學生一族最心無掛礙的時候。我趁此良機，帶身邊的年輕人去看電影《神秘巨星》，才看了5分鐘，電影就被我命名為《唱歌吧媽媽》。身邊一個年輕人說，也可以命名為《人間之尋夢環游記》。

《尋夢環游記》里心存音樂夢想的少年，在亡靈世界解開家族幾代人的心結，獲得了所有長輩的祝福后，大放異彩。《摔跤吧爸爸》里的父親，借助女兒們實現自己的夢想，同時改變了女兒的命運。《神秘巨星》仿佛是這兩部電影的組合：父親嚴厲粗暴，母親寵愛縱容，在夾縫里長大的少女，必須套上罩袍才能唱歌。她想穿過命運的狹小縫隙，必須先與父親以及父親代表的整個父權社會對抗。和解從未出現，而她美妙的歌聲打動人心，到最后，她在鏡頭前摘下罩袍，從此自由地歌唱，追逐夢想。

看完電影，我們沿著結了薄冰的河岸走走，腳邊是積雪。一個年輕人突然問我：“如果她在網絡上上傳了歌沒人聽怎么辦？也就是說，如果她根本沒有音樂天賦怎么辦？”我想了想答：“大部分人都是沒有天賦的。但是，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已經是福氣，只要有一點點靈氣，再加上大量學習和訓練，還是能做得很不錯的。”另一個年輕人插了嘴：“但是，如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怎么辦？她很可能今天傳幾首歌，明天傳幾幅畫……”我聽得有趣，接下去說：“后來聽說詠春好去學學，大后天聽了一次演講立刻決定當學霸……”“對！”幾個年輕人異口同聲，倒把我嚇一跳。他們七嘴八舌，說的是同一個問題：為什么要有夢想？沒有夢想行不行？

沒有夢想當然是行的！如果把人只看成是一種低等動物，所求不過溫飽二字，那么，夢想、愛情、事業、自由……完全可以沒有。豬生、狗生、貓生也是一種生，但如果說的是人生，那么，夢想最大的意義是：前路漫漫，它給了你前行的方向，也讓你的路走得容易些。

夢想不見得要高大上。我有一個朋友的夢想是賺錢，關鍵不是“錢”，而是那個“賺”，他喜歡賺錢的過程，有充實而真實的成就感：上陣前是抽刀在手躊躇滿志，贏了是笑傲江湖獨孤求敗，惜敗也不要緊。他的人生追求很簡單：合法合乎道德地賺錢。出不出國、讀不讀MBA、換不換行業，其他人可能算計著時間、家庭、愿景，前瞻后顧，半天不能成事。他呢，就一個標準：能賺就做，不能就不做。

我自己的夢想就是“寫”。我喜歡寫，一種無聲的訴說，無論命運給我什么樣的折磨，最后我還是坐下來寫，我的憤怒、屈辱、無奈用寫作釋放，我的白日夢都在文字里實現。只要還能寫，對我都是好時光。我寫得不夠好，沒關系，也許我還有機會越寫越好。

有夢想的人不迷茫。而迷茫，最浪費時間，耗損心力。那么，到哪里去尋找夢想？年輕人問得更急切：“怎么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一生所愛？”愛有兩種，一種是身外的，一種是身內的。愛人必須得找，你不能自己畫一個，也不能三維打印一個，你照著模板去尋找恐怕也不行。因為你的夢是你的夢，愛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不是為你量身訂做的。發自內心的愛，我覺得并不是找到的，而是你自己塑造出來的。

天才是客觀存在的，莫扎特3歲作曲，偉大的高斯7歲就發現了高斯第一定理。但大部分情況下，我們都只是普通人，幼年的志向受先天因素影響，比如小胖子恐怕不想當體育明星；但家人的教育引導意義更大，比如小胖子的父母如果天天帶著他鍛煉，可能就漸漸發掘出他的體育愛好；老師、同伴、讀過的書、看過的電影、戀慕過的人，都在潛移默化改變著一個人。

而到了青春期之后，我想，自己就應該是自己的主人、導師與父母了。一方面，視線看向遠方，我們的征程是星辰大海、宇宙內外，人類智慧可及處皆是你的疆土。海闊天空，無所不可為。另一方面，在低回的夜里，聽取一下內心的聲音：社交讓你疲憊還是興奮，你愛實實在在的禮物，還是贊許的目光？你能守得住板凳十年冷嗎？你會不會在掌聲里失去本性？然后，暫時拋下書本，也不必太理會游戲與漫畫，看看財經、時政新聞，了解一下這個真實的世界。逢年過節時，不必非在大人的飯桌上扮演一個不配合的熊孩子，可以靜聽他們的談話，什么讓他們喜悅驕傲，什么又是他們指甲里的刺、拔不掉的痛。你再來問問自己：你要成為他們嗎？你以有這樣的長輩為榮還是為恥？

如果有機會親眼目睹各行業的成功人士，更要抱著學習的心。沒必要見到富人，說一句“有錢就了不起”，不如問問他如何變富；那曾經輝煌過的人，酸他是“明日黃花”，也不如聽聽他的失敗感言。表面上，你在了解他人，而其實，你在試著了解的，是那個藏在內心深處的自我。是的，你要找的、你要塑造的那個自我。

一個年輕人輕嘆：“我不是沒有夢想，我是有好多夢想，肯定不可能同時實現，怎么辦？”這世間的美好實在太多，沒有人可以全部擁有。人的一生，只能選擇一件最重要的，選定了就得放棄其他的一切。因為生命是有限的，也因為天道是公平的。選擇愛情就要忍受失戀的苦痛，選擇智慧就意味著求知的寂寞，選擇財富就有奢侈帶來的麻煩。這世上有太多的人在痛哭懊悔，因為總是在走了一條路之后，又覺得該走另一條。該怎么辦？選你所愛，愛你所選。可以千挑萬選，但選定之后，不迷茫，就一直向著夢想而去，并且堅信前方一定是明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