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

張宸嘉

天陰沉沉的，大片的云朵遮住了剛升起的曙光，將小區池塘僅存的數株蓮花蒙上了一層陰影，似乎正在磨蝕著它們最后的生機。

初夏時那滿池亭亭凈植的蓮花，在風雨和人的摧殘下，只剩下一片片殘破的荷葉與一根根被摘去蓮蓬的光禿禿的梗。絕大多數的蓮花，熬不住這種沒有盡頭的摧殘，紛紛選擇了凋零，落入渾濁的池水中。池塘中心僅存的最后幾株，也被陣陣陰風推得搖搖欲墜，在遠處樹枝上孤零零的小鳥的挽歌聲中，倒數著自己最后的光陰。看著這蕭然的景色，我拾起一片飄落在水中的蓮花瓣，裝入口袋，發出一聲“這池殘蓮真像我啊”的感慨，然后黯然地趕往學校參加語文期初考試復習。只因在美游學一年，教材發生了變化。

和我預想的一樣，到了考試時，我就像那“楊花榆莢”一樣毫無才思可言，記不清楚的古詩，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滿是的。聽著同學們流利作答的筆觸聲，一絲慌亂在我心中慢慢地生根發芽，驅使我將手伸向了藏在包里的語文書。忽然，伸出的手觸及到了潮濕的口袋，里面正是早上的那瓣蓮花。那瓣蓮花還殘留著淡淡的芳香，盡力掩蓋著花瓣上面淤泥的氣味。雖然它已經痛快地凋零了，不必再與風雨抗爭，但不得不以這種方式掩蓋著淤泥的氣味，為了一時的痛快用余下的一生來彌補，真不值得。想到這，我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嗯，冷靜一點，一定能想起來”，我在心里默念著，“錯不了，這‘崔九堂前幾度聞的前一句絕對是‘舊時王謝堂前燕，但怎么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勁？還是先空著吧。”隨著空著的題越來越多，又想到連那具有君子之稱的蓮花都選擇了與淤泥同流合污，作弊的念頭又一次地涌現了出來。我有點遲疑，又想起口袋中的蓮花。那瓣蓮花雖然一面已經在飄入池水時沾染了難以去除的泥印，但它的另一面卻還保留著原本那無暇的白色，不染一絲污泥。這瓣蓮花，即便被迫落入了池水中，卻仍在盡力不讓自己被更多的污泥所玷污，就像是一位烈士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仍竭力保存著自己的尊嚴。而我，卻在思考著自甘墮落，和蓮花一比較，除了“羞愧”還有什么可以形容的呢？于是我默默在考試結束后，上交了那份幾乎空白的卷子。

放學回家，云層早已褪去，陽光細細柔柔地灑在那中通外直的最后幾株蓮花上，為它們增添了一份生機。最后的這幾株蓮花在飄落滿池的蓮花瓣中顯得亭亭玉立，這情景，不更襯托出了它們的君子風范嗎？噫！蓮之愛，同予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