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我，突然好想你

星一

而我再望著這棵樹時，從前的日子都遠去，只有你依舊清晰如昨。只是你不再是我余光里整日在我身旁兜兜轉轉的少年，我們奔向了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繼續前行。

戴上耳機，聽阿信唱起：會不會/有一天/時間真的能倒退/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歲月……

你的身影越過悠悠歲月，浮現在我的腦海。是的，我想起了你——我親愛的同桌，好久不見。

我和你初遇，彼時高一。于你，我倒沒有這帥小子好像在哪見過的宿命感，只是覺得親近，因為你的笑顏真像好天氣。那段課桌上的青春我和你牽系在一起，那三年，我的余光滿滿都是你。

開學沒多久，你自帶的吸引力很快就和班上男生打成一片，下午你總會和他們去打籃球，晚自習上課前才會抱著籃球汗津津地回教室。我向來不好動，課間時間總在座位上戴耳機自個兒聽歌做題。你一進來便理所當然地拉下我一側的耳機往自己耳朵上戴，聽了一會兒說：“你也喜歡五月天？”然后你跟著哼了起來，“……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里，過得快樂或委屈……”你唱歌真的……五音不全欸！

早自習下課，我剛拿出手撕面包和酸奶，本來正趴著睡的你，猛地抬頭，望著我手上的面包說：“好餓，分我一半吧？”一副慵懶的表情在你孩子氣的臉上。我愣住了，緩緩把手里的面包遞給你，你真好意思拿起就吃，吃完后閃著眼睛說：“我早上起不來，幫我帶早餐吧。”疑問句都不是，如果我沒有分析錯語氣類型的話，你說的是祈使句，然而我點了點頭，就這么一點頭，幫你帶早餐持續了三年。

有次下課，有男生過來找你，正說著話，你隨手拿起我桌上的文具袋，我劈手奪下，習慣性地掐你的胳膊。你疼得嗷嗷叫，拿起桌上的作業本就蓋我腦袋上，那男生被我們倆的相處方式嚇得目瞪口呆。

這就是高一的你，神經大條，動作粗魯，除了不怎么努力就可以拿好看的分數外，真是全身上下毫無可愛之處。

高二很不湊巧，我們又因為一前一后的學號被班主任同桌之間互助的排座，綁定在了一起。

一個暑假后你長高了許多，依舊穿著簡單的白T恤，干凈清爽。經過一個學期的相處，我已經可以隨意跟你開玩笑，你也會伸著懶腰給我講各種難題。

自習課上，我總在看你眼里的狗血小說，有回我正看著，腦子里突然浮出一個少女懷春的問題，側過頭脫口而出，“你說牽手是什么感覺？”你一懵，頭從《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里移出看向我，然后眉毛一揚，放下筆手伸過來抓住了我的手，還晃了晃，問我，“什么感覺？”我克制著沖上天靈蓋的腎上腺素，搖搖頭說，沒什么感覺。“所以說，讓你少看這種狗血小說。”怎么會沒感覺，我分明感觸到了你指尖的溫涼，以及你很緊張，以及我們牽了手。

高二下學期四月份迎來了班級籃球賽，不是體育委員卻天生熱愛籃球的你提前半個月就開始攛掇班里的男生一起練習，練投籃練罰籃，做快攻傳球，打練習賽。可你卻在比賽前天的練習賽上，為搶一個籃板崴傷了右腳踝。

初賽沒有你這個主力，我們班兩分之差輸了。比賽后回教室上課，你一臉黑線，你郁悶的方式也是獨辟蹊徑，受傷的右腿踩著課桌下的籃球，耷拉著眼皮看著右腳，一個姿勢保持了一節課。我寫紙條遞給你，你看都沒看，丟回給我，“別安慰我。”可下課鈴聲一響起，你似乎又滿血復活，出去玩了一圈，上課問我，“剛才那紙條寫了什么？”“……沒什么。”“我剛才跟他們班體委說了，等我腳傷好了再私下打一場比賽。我果然是個天才！”

大概半個月后的周末，你大清早就打電話給我，叫我來學校去看籃球賽。我到籃球場后，在球場旁看場上的熱身隊員卻沒看到你，無意一瞥發現你蹲在籃球架下嘴角含笑地看我，我沒來由的突然間怔在那，那一瞬間里一眼萬年。

比賽到中場后，你們都沒有再計較分數，輕松地玩了起來。你跑了幾圈后開始擦汗，于是半撩起身上的T恤就朝場外的我跑來，“幫我拿著。”你把T恤脫下扔給我，人又光著膀子跑回球場當你的運動健將去了。

我的心里有蜂蜜團暈開來，甜甜的。你當然不會懂。這就是高二的你，一個情商遠遠跟不上智商的熱血青年。

高三一開學，你整個就像脫胎換骨般，沉浸入知識的海洋，就算是下課也會抓緊時間多答幾道題。甚至有一回，你本來想讓我讓座，你要去上廁所，支起上半身又轉念一想坐了下去，冒出一句，“兩節課去一趟廁所太浪費時間。”這樣的你，讓我實在不敢聯想以前那個晚自習會把桌子上兩堆厚厚的書擺成“7”字型，躲在后面玩游戲，還不時會因為通關發出咯咯笑聲的你。

而我，在知識的海洋里我卻做了條淡水魚，一模過后，我的成績爛得從頭到腳澆了我一盆涼水。從辦公室看完成績出來回座位，我趴在桌子上，眼淚不爭氣地淌出來。

你戳了戳我，沒反應，伸手下來拿餐巾紙胡亂地給我擦眼淚鼻涕，安慰的話說來說去就一句“別哭了”。待我緩過來，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你，你的臉抽搐了一下，冒出一句：“好……丑。”我竟破涕而笑，用手扒拉扒拉臉頰上的淚痕，假裝生氣：“滾！”

試卷發下來后，午休的時候你從我桌上的書堆里抽走各科試卷，我睡眠淺，你拿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等我午休醒來，你給了我一張演算紙，上面滿滿的字。“這些都是你沒過關的知識點，路漫漫其修遠兮，看來你的復習會很累。”我的謝謝就要脫口而出，你又接了句，“白癡會不會傳染？”我也是夠白癡，居然說出，“要傳染早傳染了。”“又沒說你是白癡，還自己貼上標簽。”

就這樣高考漸漸迫近，我們這一屆甚至把畢業典禮都省了，拍畢業照也只是騰出了一節自習課的時間。

高考成績你依舊是第一。如今，你去了對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國度。

前段時間放假我回高中學校，去了我們高三的教室，坐在我們從前坐的座位上，望著窗外的銀杏樹望了許久。我記得過去也有一個夏日午后，我們坐在這里，望過這棵樹，你說起你的理想，你說要去一個說英語的國家學習生活。你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窗外的陽光正盛，樹上的葉子閃爍著微光。

我側頭看你，沒多想你說的話。那時候總覺得未來還很遠，畢業遙遙無期。而我再望著這棵樹時，從前的日子都遠去，只有你依舊清晰如昨。只是你不再是我余光里整日在我身旁兜兜轉轉的少年，我們奔向了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繼續前行。

伏案在電腦前，我寫下了關于我們，此刻窗外正午的陽光漫過窗簾，灑落在房間地板上，此刻的我，突然好想你。

從容摘自《傳奇故事（上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