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不忘炸巧果

鄭靜

記憶中，年的腳步越近，家里的油鍋就越火熱。炸肉圓、炸藕盒、炸熏魚，一切可油炸的東西，都集中在這時候，分批進油鍋炸一炸。對于小孩子來說，最最期待的是炸巧果。有巧果的日子，才是“年”到了。

炸是烹飪手法里最高調的方式。不管是葷的還是素的，進到油鍋里，上下翻滾，一會功夫就變得金黃酥脆。隨著溫度的升高，香氣也開始擴散開來。和蒸、煮不同，那種香氣是綿長久遠的，但炸，更直接也更熱烈。它迅速地在空氣中彌漫，而且穿透力極強。一家炸東西，一條弄堂都能聞到。它用這種方式來宣告著，日子的紅火和富裕。要知道，那個大油鍋不是每個人家都舍得起的。為了節慶，起一次，總要熱鬧點兒，廣而告之點兒。

炸是最歡快的。食材一枚一枚地汆進鍋里。從滋啦清脆，到中間的咕嘟翻騰，再到后面的噼啪作響，完全就是一曲廚房版的“金蛇狂舞”。喜慶、鬧騰，夾雜著歡樂和渲染，年的氣氛都在這口油鍋里上下翻飛。

一般日子里，大人總會讓小孩子遠離廚房。那里又是火又是油，稍不留神就會被燙到，唯獨過年的時候不再嘮叨了。一來本就忙碌，沒有什么閑暇心思再去看管孩子;二來一年到頭，喜慶的日子里總是心情好些，對孩子多些疼愛多些嬌寵。小孩子夾雜在大人中間，一會廚房，一會客廳，像陀螺一樣來回歡鬧，他們就想看看什么時候開始炸巧果了。小時候，我就是和所有的孩子一樣，期盼著。

巧果是用面粉做的油炸零食，有甜咸兩種。咸的做成薄薄的三角形，撒上芝麻;甜的要扭一個拉花，模樣更好看些。在眾多的油炸年貨中，其他都是做菜用的，唯獨這巧果是零食，所以小孩子們最期待了。 從媽媽揉面團開始，就眼巴巴地守在旁邊，順便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揪一團放在手心里玩。其實，哪有什么不注意，只是寵著假裝沒看見而已。那個大面團被搟成一大張的面餅，再一刀刀地切成菱形，那就是咸口味的。至于那份甜的，我每年都在一旁看，可就是不知道是如何扭在一起的。只看見媽媽的手一拉，一折，一個扭棒就好了。其中的奧秘，是等自己當了媽以后才破曉的。生活的智慧總是會隨著新生命一起降臨，孩子越大，技能越嫻熟，日子也就過得越像模像樣。

先甜后咸也好，先咸后甜也可以，一波一波的巧果進入油鍋，再一波一波地被撈出來冷涼。守了好久的小囡一個勁地念叨，什么時候才好。一邊說著，一邊早就迫不及待地去捏一個嘗。還帶著余溫的巧果，燙燙的，但還是要堅持吃下去。一片沒嘗出滋味來，再來一片，咸的甜的，都好吃。至于自己手里的那個面團，早被捏成了亂七八糟的樣子，其實也很想扔進油鍋，一起炸一下，只是被大人攔住。也罷，有了吃的，忘了玩的。吃吃玩玩，一個晚上就過去了，離“年”也越來越近。

晾涼的巧果要裝進袋子里，扎緊口子，這樣才能保持酥脆。春節里，自己品嘗，招待客人，一會功夫也就見底了。所以每到正月十五，有心相的人家，會給孩子再炸一鍋，因為再等，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