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求與感謝

耿艷菊

果蔬店里買菜，天晚冷清，只有我一個顧客。過了一會兒，進來了一位背有些駝的老太太，手里提著的塑料袋里有一塊餅、一根香蕉。她大概是老顧客了，和門口的收銀員大姐很熟，親切熱鬧地聊天，打破了清冷的寂靜，漾起暖暖的漣漪。

收銀員大姐遞給老太太一兜洋蔥，說：“給您準備好了。”老太太背往下彎了彎，雙掌合起來，道了好幾個感謝。

我提著菜到收銀臺結賬，老太太笑瞇瞇看著我：“姑娘，這洋蔥好著呢，降血壓。”老太太的語氣和慈祥的笑容親切得無一點陌生人的距離，像我們認識很久了一樣。

我趕快接過這親切：“真好，真好，我還不知道呢。”

老太太笑：“年輕人不知道也沒事，家里都有老人，知道也有好處的。”然后熱心地告訴我要涼拌，如何涼拌，細致到用哪一種醬油。

我付完蔬菜的賬，老太太也付過了洋蔥的賬，我們一起向外走。果蔬店門口有臺階，我很自然地扶著她，她走下站穩，連連向我道謝。

果蔬店就在小區的門口，我以為我們是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原來不是，老太太指指馬路對面，她住在那個小區。蒙蒙的夜色，來來往往的車輛，我有點擔心，想送送她。

老太太執意不讓，又說了好幾遍：“姑娘，謝謝你！”和我道別后，她見我還站在冷風里，又叮囑天冷快回去，才慢慢走向對面。

夜色里老太太微彎的背影有些模糊，看到她進了對面小區的大門，我這才放心，同時放下的還有我的執著和不快樂。

半年來，我似乎什么都理不順了，焦躁，抱怨，嘮叨，睡不好覺……我不知道我的淡定哪里去了。境況明明在變好，為什么不開心呢？因為我忘記了兩個字———感謝。

從遇到老太太到我們分別，十多分鐘的時間里，我回想了下，她表達了至少三回感謝。恍然記起不久前看過一篇文，也是講“感謝”的，提到了一本書——渡邊和子的《愿人心溫暖，萬物復蘇》，里面一位修道僧每天會在睡前寫三件“值得感謝的事”。渡邊和子受他影響，開始實踐這個小習慣。而這篇文的作者蘇枕月受渡邊和子影響，也開始每天記三件值得感謝的事。她說：“每晚花一點時間和自己重新見面，用心對待過去，用心對待明天。”

用心對待，過往不究，來者不畏。對過去寬容溫厚，對未來熱情自信。當下，踏踏實實，一步一花開。可是，很容易掉進苛求的陷阱里，有多少事是心想事成的呢？哪有十全十美？想要孩子拔尖就拔尖嗎？想要婚姻中舉案齊眉，事事貼心，先看看自己有沒有做到吧。一苛求，就容易生怨忿心。

苛求是人看不見的陷阱，掉下去，只好與痛苦周旋。感謝是身邊熟悉的風景，也是易忽略看不見的。而當意識到陷阱，擦亮心底那雙眼睛的時候，會發現世界是芳香鮮美、溫煦而美好的。

繞過苛求的陷阱，每天記下值得感謝的事，也許不止三件呢。如此，我想，即使一輩子平凡，生活卻是芳香明亮的。